以為張閣老已經給了徐元佐方略,所以原話是“敬璉教我”,翻譯過來則是“敬璉以張閣老之方略教我”。為了避文武交通之嫌,他不敢提張居正的大名,以為徐元佐也是一般考量,卻不知道這些都是徐元佐的私貨。
徐元佐也不介意李成梁有所誤會,實話實說道:“他們要利,咱們給他們利便是了。”
李成梁苦笑道:“這固然是務本的法子,可惜遼東之地產出有限,至今雖屯田萬頃也難說能夠自給自足。哪裡還有多餘的財物貢奉京中?”
“邊牆外。”徐元佐道。
李成梁更是像是吃了黃連,道:“敬璉啊,你有所不知。朝廷允許那些夷人市易,正是可憐他們窮困。他們也就是拿些山珍、馬匹換點糧食,許多部族連棉布都沒見過呢,能榨出什麼來?”他猜張閣老最多也就是給個釜底抽薪的方略,具體如何辦就得看他自己了。至於這個邊牆外的主意,如此不著調,多半是徐敬璉自己想出來。
徐元佐笑道:“山珍也有貴貨啊。咱們且只說兩樣現成的,若是賣到關內,多的不說,倍利總是有的。”
李成梁道:“李某在遼東時日也不短了,卻不知道遼東還有這寶貝。”
“一者毛皮,再者人參。”徐元佐道。
李成梁想了想。道:“遼地毛皮的確不錯,商路也是有的,只是獲利真的不高。至於人參,敬璉是有所不知啊,根本運不到關內。”
徐元佐在京師時候已經打聽過了毛皮的價格,從相對價格而言。的確不算貴,而且乏人問津。這一度讓徐元佐十分困惑,因為就保暖而言,毛皮絕對秒殺這個時代的紡織物。再者說,雖然沒有達到小冰河期最寒冷的時代,但是北京的冬天已經很寒冷了。
仔細察訪、分析之後,徐元佐方才得出兩個結論:首先是毛皮製品的樣式單一。除了做斗篷之外,也就暖帽才用。用途既然少,銷量也就不高了。
其次是沒選對市場。
首都說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區,卻要看情況。
在宋朝以前,國家以首都為核心朝外輻射,首都的確是首善之地。宋亡之後,蒙元將天下寶物都匯聚到了大都,用以享受,北京也可以算是首善之地。然而國朝靖難之後,天子坐鎮北京是為了守國門的。全國的首善之區卻是在江南的蘇松常應四府。
嘉靖之後天下貿易首重白銀,江南的首善地位也就更穩固了。當然。閩南廣粵可能窖藏的白銀量更多,但那邊暫時還用不著毛皮。
毛皮作為奢侈品,顯然應該把市場放在同樣有需求,同時又有大量白銀的地方。更別說江南糧食價格還低,而販糧遼東仍有利潤,正是個健康互補市場。而且江南多能工巧匠。只要徐元佐適當引導,毛皮披風、毛皮斗篷、毛皮護腿、毛皮褥子……都會成為過冬佳品。
徐元佐道:“大帥若是願意,可以派人收購遼東毛皮。我在梁房口設櫃,只要送到那邊,我就照京師的市價收買。初時可能貨量不大。不過應該是能增加上去的。至於人參,為何運不到關內?”
李成梁對於徐元佐自己收購毛皮的事並不覺得意外,猜想他大概有銷貨渠道,最多也就是少賺些罷了,斷不會虧。至於人參……“卻是因為路途太長了。”李成梁道:“誰都知道人參是好寶貝,可這寶貝太挑地方,遼東已經很難找到了。邊牆之外倒是還有,但只要挖了出來,五日則變,到了六七日上就要開始爛了,所以這寶貝註定離不開遼東。”
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從邊牆運到旅順也要十來天,還不等運到市場上就已經爛光了。
徐元佐摸了摸下巴:“這生意我倒是可以做。”
李成梁眼睛一亮。
從宋朝開始,人參就走進了市民的目光之中。他們甚至還做過實驗,讓兩個體能相近的人賽跑,一個含著人參,一個不含,結果含著人參的那人明顯甩開另一人幾條街。
到了如今這個年頭,大明的百姓也十分流行吃參。不過吃的是黨參,也就是出自上黨的人參。因為大家都知道黨參好,所以官吏敲剝,以至於種植黨參的參園無力支援,索性毀了參田,不再種植。野生黨參的生長週期都是論年算的,很快也被採摘絕種了。再後來人們說的黨參,甚至跟原本的黨參不在一個科屬。
徐元佐道:“這種好東西我是打算賣到江南去的。而江南其實沒有參,所以售價還要摸索。總之大帥收來的參,我都加倍給價,不會叫大帥吃虧。”
李成梁怕徐元佐不領行情,道:“人參可遇不可求,即便在遼東,參價也已經不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