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麼快就醒了?看來只是輕微小中風吧。”徐元佐的確如翁籩所料,就在太湖的沈家樓船上。聽了沈紹棠詳細描述,徐元佐猜想翁籩的急症並不嚴重。不過刺血只是爭取治療時間,要真正治療還是得抬回家慢慢躺著喝中藥。
——如果現在的西醫能夠大行其道就好了。光是放血和灌腸就能折騰死翁少山。
徐元佐微微搖了搖頭,曾幾何時。自己竟然也有了這種敗犬思維?不想著壯大自己,就盼著別人倒臺?
“看來敬璉這手後招,的確讓那老匹夫心神動盪!”沈紹棠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中射出一絲狠戾,不過等他望向徐元佐的時候,卻變成了佩服。
徐元佐擺了擺手:“我可是什麼都沒做。”
沈紹棠笑容可掬。心中暗道:你現在裝無辜有什麼意思,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徐元佐繼續道:“我只是覺得《曲苑雜譚》裡面的文章說得極有道理,於是轉給了大父。誰知道大父又轉給了幾位得意門生。實話實說,我之前壓根就不知道國師三祭酒的林貞恆竟然是大父的學生呢!”
——喂喂,你裝得過分了啊!
沈紹棠心中暗道。臉上卻還是帶著笑意,道:“林燫林貞恆其祖、其父、自身都擔任過國子監祭酒,三代國師祭酒,乃是國朝佳話呀!”
“我一個生員,離國子監還是遠了點。”徐元佐繼續撇清道。
沈紹棠當然不會無趣到跟徐元佐逗樂子。他的情商也不至於低到徐元佐不肯承認,自己硬要逼他承認的地步。然而為了探明徐元佐這邊水到底有多深,沈家與他放手合作到底勝算幾何,能否頂住高黨的壓制,有些話就算人家裝傻,自己也得說清楚。
更何況,裝傻本來也是一種態度和答覆。
“林貞恆在翰林院時受教於少湖公,少湖公曾親贊其‘可撫世宰物’,兩家應該往來過密吧。”沈紹棠追問道。
徐元佐呵呵一笑。
“徐閣老致仕之前,有意要薦林貞恆入閣的,敬璉難道也不曉得?”沈紹棠翻出隆慶二年的事,這可是國家高層之間的變動,尋常百姓無從得聞,豪商巨賈和士林宦族卻應該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他怎麼被調任南京吏部當了個侍郎?”徐元佐反問道,好似自己真的毫不知情。
沈紹棠尷尬一笑:“這正該是我請教敬璉的呀。”
南京雖然另有一套朝廷班子,就像是影子內閣一樣,人員齊備。然而真正掌權的只有三個人:參贊機務南京兵部尚書,南京守備武臣,南京守備太監——也就是內守備。這三人形成了文臣、武臣、內臣的鐵三角,保證南直方面可供備用。
因此南京其他尚書都只是榮譽職位,或是備用,或是養老。林燫在入閣之前被中旨調任南京吏部侍郎,足以證明隆慶皇帝與徐階之間的矛盾再無調和餘地。也難怪徐階感嘆:“誰謂天下事由我?我尚不能為國家留一林貞恆。”
“這事我怎麼會知道。”徐元佐呵呵笑道:“沈兄,很多事都不是咱們能夠左右的。盡人事,聽天命吧。”
沈紹棠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連一點口風都不讓他探出來。
徐元佐並非那種毫無顧慮打著政治人物的旗號到處宣揚的人。尤其是現在這個時機,高拱正跟趙貞吉鬥法,捲入任何一邊都不明智。
雖然明面上看,趙貞吉在內閣地位更高。並且聽說他已經成功說服了皇帝,執掌都察院事,管著天下御史,但是歷史上高拱能夠成功擊敗他,一直等到萬曆登極才被張居正趕下臺,其中肯定是緣故的。
沈紹棠送走了徐元佐之後,當然也沒有遊湖的興致。他回到家裡,將今日的事整理了一份,呈交給自己父親和伯父們。作為沈家青壯一代的代表。沈紹棠頗受幾位叔伯父的青睞,不過他父親卻因為自幼嬌生慣養,在家族事務中並不上心,更像是米蟲一般的角色。
沈家很重視沈紹棠帶回來的訊息,尤其好奇徐元佐到底寫了什麼文章,竟然能氣得翁籩中風。
當時這篇文章是徐元佐親自帶到船上的,就連沈紹棠也只有機會在過去的路上讀了兩遍。回家之後,他將文章默寫下來。其中漏了不少句子,文采算是毀了。不過大概意思卻很清楚。不等他再仔細回想,填補缺漏,幾位伯父已經將他召進內堂,關起門來好生詢問。
沈氏內堂之中,沈紹棠第一次有了落座的資格,心中也難免有些激動。
“這篇文章前半段是誇讚松江華亭府縣官員一心救災。做了多少實事的虛話,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