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何心隱也是冤枉,他弄出來的萃合堂說是有無政府傾向,並且公然抗稅,但事實上還是個宗法社會,只是將血緣族長變成了“哲人王”罷了。他強調朋友是五倫之最正,但始終不能脫離君臣父子的窠臼。人家罵他無父無君,他還要長篇累牘辯解一番,顯然念頭不通達。哪裡有徐元佐這般乾脆利落!
當然,徐元佐絕大部分的生活環境裡,既沒有皇帝假充聖人,也不少見父子對簿公堂,刁民狀告官府。
“佐哥兒,剛才梅先生送了口信來,說是淶源絲行的東家要在夏圩包場雅集,請您撥冗出席。”茶茶端茶進了書房,順便將梅成功的口信呈達給徐元佐。
徐元佐已經收起了自己“無父無君”罪證,在檀木小盒上落了一把精巧的銅鎖,玩弄鑰匙,道:“他怎麼不進來?”
“他說還有事得先趕回公、司。”茶茶硬著舌頭用上了徐元佐的慣用詞彙。她為了讓佐哥兒高興,甚至偷偷準備了一本小本子,將各種明白不明白的奇怪詞彙都寫在上面,每天提醒自己在佐哥兒面前露臉,然後甩出來。
誠如今天這般。
徐元佐知道梅成功這人毅力很強,有時候近乎頑固,笑道:“這事可不是隨便說一聲就可以的。”聽說淶源的東家家裡有事,想賣掉絲行。那麼這個夏圩徐園的雅集多半不是聽音樂,而是要談條件。
任何一個商業活動,在拍板人見面之前,總要先接觸試探一番。否則兩大頭目都見面了,卻發現根本沒有談判的餘地,那得多麼尷尬?
“佐哥兒有什麼吩咐,我去跑一趟便是了。”茶茶連忙道。雖然她現在不用幹那些髒活累活了,但還是時時自緊,生怕脫離了徐元佐的庇護,再次淪為粗使丫鬟。
徐元佐想了想,道:“的確是要你跑一趟,把王老實叫來。我明天早上在公司總部見他。”
茶茶領了差事,興高采烈:“奴婢這就去辦!”
江南做生意,絲是永遠繞不過去的。就算徐家主營棉布,在順手發財的指導思想之下,也會經營生絲,只是重心沒有放在這個上面。這也是因為徐家底蘊不夠,在徐階發跡的時候,生絲這塊大餅已經被分得差不多了。
即便是徐家的棉布,裡面也有許多高階布要用到蠶絲。這樣的兼絲布成本高,利潤更高,是頗受歡迎的高階商品,也是徐家在北京五家店鋪的主營商品,都沒有餘量走海外外銷。
徐琨在花錢上頗有手段,但是掙錢卻是不行,收進來的絲能夠家裡自用就滿足了,根本沒有開拓市場的想法。徐元佐如今有這個便利,焉能看著別人發大財,自己就喝點湯水?所以他才要外聘職業經理人,也不排斥併購同行商鋪。
王老實來松江這麼久,更是急著要見徐元佐。雖然生活上一切如意,但是徐元佐將他拋在一邊,終究讓他心中很不踏實。不過趁著這段時間,他也去鄉下四處看了,有一張憨厚的笑臉外加慷慨的出手,使得他這個說外鄉話的絲客人竟不太被排斥。
不過從王老實看來,松江人養蠶,真是不如湖州人。湖州鄉下人家,只要有兩個女人,必然是要養蠶的。松江人卻懶得很,有些人家一個娘帶著兩個女兒,還說養不過來。再有松江的桑葉那麼多,梢葉買賣卻不如湖州流行,葉行的店棧也沒有湖州多。
想到松江人吃的菜都比湖州清淡,王老實就忍不住要吧唧嘴,常常剛吃過飯就忘了吃的什麼。
得到了徐元佐的召喚,王老實悶頭坐在小板凳上良久,手指在大腿上畫圈。每個圈都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含義,就跟那些讀過書的小夥計寫的“提綱”一樣。
難得有機會見到徐相公,可千萬不能漏了該說的話!
王老實仰著頭,無比迫切地希望天色儘快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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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七 面對面
徐元佐與王老實之間存在一個誤會。
唔,無關女人。
只是徐元佐忽略了派人去教王老實最基本的一些規矩,比如寫工作報告。
王老實雖然與徐元佐手下少年們往來還算融洽,但是完全沒有自己也需要寫報告的意識,更何況他認識的字也不足以讓他完成一份工作報告。
年輕的未來精英們都有自己的工作,在沒有接到上級指派的情況下,誰能閒得去教人寫報告呢?
所以說,徐元佐的不聞不問,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