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道:“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咱們仁壽堂不可能只窩在華亭一縣。現在朝廷開海有幾年了,漕糧也可以海運了。上海臨近海邊,良港接連,文風比之華亭不遜,是不是個好地方?是不是該拓展過去?蘇松一體,蘇州翁氏這兩年式微,蘇商又分了東路西路,咱們是不是該找機會把蘇州商號也並進來?”
袁正淳嚇了一跳,差點忘了現在正是徐家困難的檔口。只聽徐元佐這麼說,簡直就像是他家又出了個閣老。
徐元佐渾然不覺,繼續道:“這回就把心中動搖的那些掃出去,股權大可以攏一攏。正所謂掃淨廳堂好待客嘛。”
“敬璉,這檔口上,是不是急了些?”程宰低聲問道。
“急什麼?”徐元佐一笑:“我一點都不急,等某些人跳出來了,我再動手。這事其實也沒必要瞞兩位,只是別傳出去:徐震亨領新科進士們金鑾殿上求情,聖上已經下了恩旨,不日就要到松江了。”
袁正淳這才鬆了口氣:“原來敬璉還存了一手引蛇出洞。”人家兩連環,徐敬璉三連環,看到他如此流氓,袁正淳也就放心了。
“商場上嘛,總會有些震盪。沒站對位置,被人捲了也沒辦法。”徐元佐笑道:“我有一份單子,給兩位看看。”
侍立一旁的梅成功連忙奉上兩本薄薄的小冊子,遞給袁正淳和程宰。
兩人翻看一看,原來卻是隆慶四年到五年初遼東收參的報表。如今黨參漸漸貨源枯竭,遼參難在儲存轉運,像徐元佐這樣成擔成擔販賣人參的豪商絕對是天下獨一份。
“人參得長個五六年才能值價,所以好山參勢必越來越少。”徐元佐道:“這麼能賣個三十年,就算是老天爺賞飯吃了。我就想問一下,仁壽堂做不做。”
程宰看得眼前發直。作為仁壽堂的總經理,他如何不知道這裡面的利潤之大!
袁正淳到底年紀大了,仁壽堂現在的紅利已經讓他很滿足了。他道:“敬璉的意思呢?”
徐元佐道:“現在我能說上話的商號已經不少了。彼此之間的聯絡也越來越深。比如客棧與牙行、貨棧,牙行貨棧與仁壽堂。這其實是一條鐵鏈。你們看,客棧招徠商旅,商旅從牙行貨棧取貨,仁壽堂收取商稅。是環環相扣吧?”
兩人點了點頭,紛紛又將其他細微的環節補進去。豁然發現徐家已經成了一條貫穿始終的長蛇。任何一個商賈,只要來松江做生意,就得給徐家交錢。區別只是在哪幾個環節交錢罷了。
“我想索性建成一個大集團。將各商號、貨棧、店鋪都集合成團,如臂使指!”徐元佐道:“現在的各單位,仍舊自負盈虧,但是要服從集團安排。如果有虧損的,肯定是集團獲利,到時候從集團分紅裡也不會真正的吃虧。”
程宰點了點頭:“肉爛了在鍋裡,怎麼都不會流出去。”
“關鍵是整個華亭、或者說松江商號。都能成為一家人。”袁正淳補了一句。
徐元佐笑了笑,道:“我知道肯定有人目光短淺,所以拿了遼貨出來。若是還有人看不到大勢,咱們就只能在股東大會上強行推動了。”
袁正淳看了看手裡的人參報表:“一趟下來能有一萬三千兩的純利,足以說服他們了。”
徐元佐道:“那就要辛苦袁老了。”
袁正淳點頭應諾。
“還有一件事。”徐元佐道:“咱們還要擴大股本,分出幾股給地方勢家。比如上海縣今年出了七個進士,這些人家要送些分紅股過去,日後都是朝堂重臣。”
袁正淳點了點頭。江南和閩南也有相似的地方。新進士未必能有老舉人吃香,等閒誰沒事換人家投靠?技術上也做不到啊。分些紅利給這些進士。朝堂上也有人說話,絕對不會吃虧的。
程宰道:“今年華亭文氣不足,竟然被上海奪去了那麼多進士。幸好有震亨在。”
徐元佐笑了笑:“吏部是高拱的衙門,我那大兄今年高中,禍福難測。”
袁正淳和程宰知道官場裡的慣例,也為徐元春可惜。若不是高拱在位。徐元春決不至於落在三甲,進翰林院也是可期的,說不定三十年後就又是一個徐閣老。可惜現在這情形,若是不想去邊疆之地當個知縣,恐怕只有告病回鄉了。
“塞翁失馬。走著看吧。”徐元佐道:“分紅的事就交給伯析兄了。我覺得等集團成立之後,可以成立一個公關部,讓以前做客戶服務的小夥子把事做起來。”
程宰知道徐元佐是指姜百里,表示認同。不過他對於集團的構成方式還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