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前面找戶人家避避雨吧。您看,這雨越來越大了,若是淋出病來,反而更耽誤事。”
老者伸出手,雨點落在手心上。也並沒多大。他知道是小奚犯懶,但是本性執拗,不肯就此休息。正尋思之間,突然看到柱子背面還訂了了木箱,箱子上鋪了茅草避雨。因為這箱子接近地面,一時竟沒注意。
“這箱子是幹嘛的?”老者問道。
小奚奴正是好奇的年紀。過去一看,興奮道:“老爺,箱子只有個木搭,沒有鎖。”他蹲著看了一下,又驚喜道:“呦,上面也有字!”
“什麼字?”老者自己上前,讀道:“‘行旅救急之物,可自取之,並告有家客棧隨時添補’。唔。看來那家客棧的名號就叫‘有家客棧’,掌櫃的放了些救急之物。咱們開啟看看。”
小奚奴已經拉開了箱門,卻見裡面分了兩格。上面那格頗為短小,裡面還有幾片薄荷葉。
薄荷葉性辛涼發汗解熱,在江南是常見植物,有經驗的行旅客商都認識。一旦路上遭上頭疼、目赤、身熱、咽喉、牙床腫痛等等熱邪之症,含裹兩片,就能緩解症狀。堅持到城鎮尋醫問藥。
這東西本身不值錢,不過匆忙之間未必能尋得到。所以也是行旅必備的。雖然看起來這裡放薄荷有些雞肋,看了卻讓人騰起一股濃濃暖意。
在下面的大格子裡,疊著四套蓑衣。
蓑衣也是江南民家必備的。如今已經很少能夠看到真正用蓑草編織的蓑衣了,基本都用了棕絲棕片,防風防雨,而且體積更輕便。民家下地、趕路遇到雨天。都穿蓑衣。在原歷史劇本里的滿清治下,赤貧無衣人家,也用蓑衣遮羞。
這四套蓑衣疊在斗笠裡,正好填滿。
“咱們正好能用。”老爺取了一件,將斗笠原放回去。只穿蓑衣。
小奚奴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幽幽道:“這下倒是可以走到唐行投宿了。”
“左右不過二十里。”老者道:“何況現在有了蓑衣,就算雨下大了也不怕了。”
小奚奴撇嘴道:“本就該自己帶蓑衣趕路的。偏偏說要自己編,不肯街上買,弄得現在還要拿人家救急的來用。”
老者也不臉紅,道:“咱們也是急用。再說,到了唐行便將蓑衣還他便是,也不枉費主家一片熱心。”
小奚奴無奈道:“老爺總是有理。”
“小的頗多矯情。”老爺隨口當對子對了,自覺還算工整,樂呵呵笑了。
主僕二人正說話要走,見地裡走來一個老農,手裡牽著孫兒。兩人都是蓑衣斗笠,直到走進了方才叫人發現。
老者上前喚道:“老丈,前面二十里可是唐行?”
老農道:“正是唐行。客官是從這兒取的蓑衣?”
老者道:“正是,見上面寫著自便,又恰巧沒帶蓑衣出門。可是要押些錢物麼?”
老農呵呵一笑,道:“有家客棧的掌櫃每月給老漢五十文大錢,就是要老漢隨手把裡面的薄荷、蓑衣補上。以免往來客商急用時找不到。這都是人家做善事,不用押錢。想起來還,還到有家客棧便是,也都不是值錢物事。”
老者嘆道:“都說江南人心思利,民風刁鑽,卻有這般古道熱腸之人。”
老農不悅,道:“我江南怎麼就民風刁鑽了?只是北人不守規矩罷了,盡惹是非。”
老者呵呵一笑,也不爭辯。他又問了幾句農事,親眼看了看地裡的莊稼長勢,方才帶了小奚繼續趕路。
直走了良久,小奚沒話找話,道:“老爺,為何都說江南民風刁鑽呢?”
“此地人最喜訴訟。”老爺面色不變,道:“鄰里之間有些小事都要對簿公堂,不似北地多以和睦為要。”
小奚抬槓道:“大明律寫了那麼老長,不就是讓人用的麼。”
老爺又道:“大明天下,敢於告官、辱官、圍攻衙門的,也就只有江南了。”
小奚咋舌:“那不跟造反一樣了?”
“那倒也不一樣。”老爺道:“他們告的總是有理。只要有律例為證,便不是造反了。”
小奚奴似懂非懂,暗道:難道說大明律裡還有教人家告官辱官的條例?
老爺顯然也不屑於跟個長隨說這些,扶著毛驢,輕點竹杖,腳下益發輕快起來。自從他踏上仕途以來,就有一腔正義。無論是在天牢等死,還是如今的十府巡撫,三品顯貴,當年求學時候的志向從未有過絲毫改變。
如今巡撫這大明最為富庶的地方,如果不能一正國朝綱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