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幸虧有月光,柱子挺直的。”
“街上只有塵土,”托馬斯說。
“街上乾淨得呢!”
“那邊的運河已經乾涸了。”
“運河裡盡是些淡紫色的酒!”
“水早幹了!”
“水多著呢!”火星人抗議道,又笑了,“噢,你大錯特錯了。看見慶祝會的燈火沒有?那裡有女人一般苗條的船,船一般纖細的美女。我看見她們了,那麼小,在街上跑來跑去。我正要去那裡參加慶祝會,整晚我們都飄浮在水上,唱歌,喝酒,做愛。你看不見嗎?”
“先生,這城市已經毀了,像只乾死的蜥蜴。談談我們的聚會吧,今晚我去綠城,它是伊利諾斯公路附近新建的殖民地。你弄糊塗了吧,我們帶來一百萬板英尺的俄勒岡木料和成噸的上好鋼釘,我們造出了你從沒見過的頂漂亮的小村子。今晚我們在其中一個村子裡集合,地球上又來了些火箭,帶來了我們的妻子和女友。聚會時會跳舞,還有威士忌……”
火星人不安了:“你說的那些都在那邊?”
“那兒就是火箭。”托馬斯把他帶到山邊,指著下邊,“看見了嗎?”
“沒有。”
“媽的,就在那兒!那些長長的銀白色的東西。”
“沒有。”
這回托馬斯笑了:“你是個瞎子呀。”
“我看得很清楚。你才看不見呢。”
“可你看見那座新鎮了,是不是?”
“我只看見了海洋,水面上起了點小浪。”
“先生,四十個世紀以前水就蒸發幹了。”
“啊,夠了。”
“我告訴你,是真的,”
火星人變得很嚴肅。“再給我講講吧。你確實沒看到像我描述那樣的城市?柱子雪白,船兒纖細,還有彩燈。噢,我看得清清楚楚!聽!我能聽見他們唱歌。沒多遠了。”
托馬斯聽了聽,搖搖頭:“聽不見。”
“另一方面,”火星人說,“我也看不到你描述的東西。行啦。”
他們又變得冷冰冰的了,身上像是有塊冰。
“它可能是……”
“什麼?”
“你說‘來自天上’?”
“地球。”
“地球,一個名字,什麼也不是。”火星人說,“但是……一小時前,我從那條小路過來時……”他摸摸後頸,“我感到……”
“冷?”
“是。”
“現在呢?”
“又感到冷了。奇怪,有件東西,向著亮光,向著群山,還有路,”火星人說,“我有種陌生感,還感覺到亮光和路。有一會兒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活著的最後一個人……”
“我也是!”托馬斯說。現在就像是和舊時的老友交談,隨著話題產生了信任,人也感到溫暖了。
火星人閉上眼又睜開:“這隻能說明一件事。一定與時間有關。是的,你是過去的一塊碎片。”
“不,是你來自過去。”地球人說,現在有時間來考慮這問題了。
“這麼肯定?你怎麼證明誰來自過去,誰來自未來呢?今年是哪一年?”
“二OO二年。”
“這對我來講有什麼意義?”
托馬斯想了想,聳聳肩:“沒有。”
“這就像我告訴你,今年是4462853S。E。C。一樣。毫無意義!哪兒有時鐘告訴我們星星是怎麼排列的?”
“但廢墟可以證明!它們證明我來自未來,我活著,你已經死了!”
“我身上的一切都否認這點。我的心臟在跳動,肚子餓了,口乾舌燥。不,不,我倆既沒死,也不是活著。比其它任何東西更有生氣,我們是被卡在生死之間了。兩個陌生人晚上遇見了,就是這麼回事,兩個過路的陌生人。你說,是廢墟。”
“是。害怕了?”
“誰想看到未來?誰又看到過?人可以面對過去,但想想——你說柱子粉碎,而且海水枯竭,運河干涸,女郎們死了,花朵也凋謝了?”火星人沉默了,之後便望向前方,“但她們在那兒,我看見了。對我來說這不就夠了嗎?不管你怎麼說,現在她們在等我。”
對托馬斯來說,遠方的火箭,小鎮,地球來的女郎,也在等著他。“我們永遠不可能一致了。”他說。
“我們可以就不一致來達成一致,”火星人說,“如果我們活著,誰是過去,誰是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