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柺子們的談話。
四川人,進京,投奔做官的兒子,帶了一群小娘子,姓何……她的眼淚滴滴答答的留下來,這一次,不是裝的。
“她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心安罷了。”杜十一孃的話在她耳邊響起,李念覺得自己的眼淚又要止不住了。她的那些家人,讓她回去,除了大哥,又有誰是為了她好?說穿了,不過也是為了,讓自己心安罷了。
“阿念回到那兒,一定能找個情投意合的好郎君的……”
“我替你看了一個好人家,阿爹阿孃也都覺得很不錯。是前科的進士,才剛剛三十歲……”
兩個哥哥的話在她耳邊響起,同樣的事情,他們的態度,是那樣的不同。其實她早就該知道的,不是麼?當日阿爹阿孃匆匆帶著他們姊妹進京,不就是因為兩個姐姐都到了待嫁的年紀,而哥哥那會兒中了狀元兩年了,已經很得官家的器重了,想接阿爹阿孃到身邊孝敬。二老頓時覺得這是讓女兒們在開封找到更好的人家的機會,大姐正在談的婚事立刻停下,全家人一起進京……
很顯然,他們的計劃很順利,李念來到開封快一年了,早就打聽過自家的情況,大姐的夫婿是四品太常寺卿董文和的長子,二姐的丈夫則是前科的進士,頭年裡外放去江南做知州了,三姐則剛剛許給了一個今年的新進士……庶長女,嫡女,普通的庶女嫁的都很符合各自的身份,相較之下,給曾被拐過的庶女安排做個七品著作阿郎的續絃,很合適,甚至,有些高攀了。這是大哥的手筆,他真的盡他所能為她安排了最好的出路了,她明白,她明白,可她,想要的,不是這些。
李念閉上眼睛,是做李想的妹妹李念,還是做何家的一個可以叫做任何名字的女兒或者侄女,答案,其實她早就知道了,不是麼?
何慄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你說什麼,你不回去!”他猛的站了起來:“四娘,你到底怎麼回事兒!難道還在記恨爹孃不成?你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聖人的話,你都忘了麼?竟然不認自己的爹孃,豈不知無父無君,是禽獸也!”何慄的臉都氣紅了,站起身來,恨不得一巴掌扇在李念臉上。
“我沒有不認父母的意思。”李念慢慢的說“可是,憐憐,死了,我不怨恨誰,我做李念就行了。可現在,又讓我去做另一個人——甚至連何四娘都不是,我不想,用別人的名字度過自己的下半輩子!”
“說來說去你還在記恨爹孃!豈不知聖人……”
“聖人說:民無信不立。禮記有云:不寶金玉,而忠信以為寶……”李念輕聲說:“大哥最喜歡說聖人的話,可我連自己的身份都要騙人,回去,有什麼意思!”
何慄愣了半晌,咬牙道“你還在責怪阿爹阿孃!聖人云……”
李念打斷了何慄的話:“可聖人沒從沒說過撒謊是對的!”她話音剛落,臉上便捱了一巴掌。
何慄伸手打了李念,自己也愣了,他有些後悔,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這些日子,他跟四娘相處的很愉快,讓他意外的是,那個曾經在他眼裡十分庸俗的李想也並沒有阻止他與妹妹的交流,甚至他看得出,李想是真心為妹妹考慮,贊成她跟自己回家的。明明這幾天,因為多方面的影響,看著四娘已經有了想回家的意思了的,怎麼忽然就變卦了?
李念沒有管自己被打的當即就腫起來的臉,直直的盯著何慄:“阿兄勸我回去,他說凡為父母,莫不愛其子。可我知道,阿爹阿孃讓我回去,為的,不過是心安罷了。可我現在過得很好,所以阿爹阿孃真的不必不心安。我沒想不認爹孃,只是硬要冒充什麼侄女——大哥,別人也都不是傻的,這樣子掩耳盜鈴,說起來就好聽麼?阿爹阿孃都是要面子的人,我何必添這個亂呢?”
何慄張口結舌,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的妹妹,全都說中了!那日他的母親隨口答應了他把四娘接回來的請求,後來很快便因為這個事情不耐煩了:“你整天往那商人家跑,算怎麼回事兒!本是為了不讓人知道,現在你這麼折騰,怕是誰都知道咱們家的孩子被個商人養著。趕緊接回來,莫要在節外生枝。”
父親的態度也沒有太大的差異:“趕緊接回來,這事情就算了解了,省的總是鬧心。”
所以從頭到尾,正如四娘所說,父母接她回去,不過是為了自己心安,以及,面子而已。四孃的委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子不言父之過,身為兒女的,怎麼能夠記恨父母呢?身體髮膚,皆來自於父母,便是父母讓自己死,也沒什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