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暗自揣測道:這‘不務正業少年郎’明明已躲過了一劫,為何偏偏還要回到這裡這個是非地?難道他一心想尋死麼?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他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看來我真的老了,竟不懂現在的小青年是怎麼想的了。”
嘈雜的藥鋪突然變得鴉雀無聲,趙士全疑惑地抬起頭,就看見十名統一穿著勁服,腰上佩著大刀的武士一齊走了近來。
本就不大的藥鋪變得更擁擠了,但那十名武士周圍三尺內卻空無一人。
一個方臉高顴的中年人上前一步,沉聲道:“誰是常有德?”
有德看著這人胸前一把劍的八角尖標徽,笑道:“武極殿辦事效率果然高,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就找到這裡了。”
方臉中年人盯著他,冷冷道:“你就是常有德?沒想到一個名叫常有德的人卻會偷襲對他毫無戒備的朋友,真是可笑。”
有德蒼白的臉上忽然紅了紅,接著卻淡淡笑道:“只因那人已不配做我的朋友。。。。。。”
方臉中年人狂笑道:“好一個不配!當初他救你的時候你為何不說他不配救你?”
有德怔了怔,黯然地嘆了口氣。
方臉中年人等他說話,便一揮手,自他身後走出三個人,將他抬了出去。
藥鋪外早已停了輛寬大的豪華馬車,門簾上也繡著一柄巨大的利劍。
方臉中年人立在車前,道:“請吧!”
拉車的是三匹烈火馬,車伕輕叱一聲,三匹高頭大馬立即狂奔而去。
車行雖疾,響聲卻並不大,就連馬蹄聲也微不可聞。
有德斜倚在車廂裡,微閉著眼睛,似在養神。
方臉中年人端坐在他對面,忽然開口道:“看來你似乎一點也不緊張,好像你去的根本不是武極殿。”
有德緩緩睜開眼,瞧著方臉中年人,悠然笑道:“此刻我若緊張起來,待會說錯了話,豈不是會連命也沒了?”
方臉中年人道:“你難道還以為你能活著從那裡出來?”
有德嘆了口氣,道:“久聞武極殿是非不分,善惡不論,如此說來,倒也不假,只是,像我這種早就該死的人,能死在武極殿,也算是我的榮幸了,說不定因此我還能出一次風頭,也不算死得毫無價值了。”
方臉中年人嗤笑道:“我活了幾十年,頭一次聽說有人要以死來成名的,難道,你就那麼想死?”
有德長長出了口氣,像是輕聲嘆息,道:“沒有人想死,能活著畢竟是件好事,不是麼?”
方臉中年人瞧著他,卻未說話。
有德接著道:“如果我一心貪生,隱藏了事情的經過,說不定會死得更快,那倒不如實話實說,如果真被處死,倒還會厚葬,總比被扔在荒郊野外的好。”
方臉中年人淡淡笑道:“你能想通這點,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想起那一具具如同被丟垃圾一般扔在荒山野嶺的屍體,忽然道:“不知你想如何下葬。”
方臉中年人淡淡地問道,彷彿常有德現在已是具屍體。
有德沉默了片刻,道:“葬禮也不必太隆重,因為我的朋友本就不多,我也沒有臉再請他們來為我送行,就將我埋在北山下的松林裡吧!”他嘆了口氣,喃喃著道:“此生我已不能堂堂正正的做人,但願來生可以忠正不屈,做個問心無愧的人。。。。。。”
馬車忽然停下了,常有德被矇住眼睛,跟在方臉中年人身後走了很久,最後似乎進了一間空曠的石室。
摘下眼布,常有德果然看到一間石室。
石室內的陳設一覽無餘,除了一條長桌,兩把靠椅外,就只剩數丈外的刑架了。
方才在車裡高度警惕的方臉中年人此刻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眯著眼,道:“說吧。”
常有德身受重傷,本不宜久坐,沒想到他不僅坐了下來,竟還學著方臉中年人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彷彿他此刻不是在讓人聞之色變的武極殿囚牢中,而是在自己家的葡萄藤下正與一位知心好友隨意的聊天。
方臉中年人臉上的笑意很濃,他笑道:“你可知道你坐的那把椅子上曾經坐過多少死人?”
有德悠然笑道:“不知道,我也不感興趣。”
方臉中年人來了興致,他實在想不通一個快死的人為何還能如此舒服地坐著。他臉上的笑意更盛,道:“哦?”
有德道:“我既已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為何還要庸人自擾,讓自己在驚惶恐懼中痛苦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