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伯溫微笑著搖了搖紙扇,滿臉傲然地補充道,“諸君對主公忠心耿耿,唯恐有些許閃失。所以只看到了此行所隱藏著的危險,卻忘了主公若是慨然應之,可給我淮揚帶來的的巨大好處。試問,連脫脫這種被蒙元朝廷自己拋棄了的人,主公都不肯毀諾。那主公將來,豈會對天下人失信?!昔商鞅徙木立信,新法遂行。主公淮揚所行之法大一異於先前任何一朝,世人乍聞之,心中無不惶恐。而脫脫自己送上門來做那根木頭柱子,主公又何吝區區五十金?!”(注1)這句話,可的確是全心全意在替朱重九而謀了。淮揚新法大興工商,限制田租,打擊宗族勢力,讓全天下計程車紳階層都為之側目。但新法的推行,卻著實給兩淮各地帶來了勃勃生機。大總管府能在蒙元大軍壓境的情況下,先後救濟了揚州和睢、徐、宿等地兩百餘萬災民,而自身還沒被拖垮的事實,就是最好的明證。
所以現在的劉伯溫承認,新法的確有可取之處。但是他卻不認為,光憑著淮安軍的武力,日後就能成功地將新法推行到全國。於是,他乾脆建議朱重九依照昔日商鞅變法的經驗,先立信於天下,然後再徐徐圖之。
而脫脫此番派人下書來要求朱重九兌現當初碰面的承諾,恰恰是送上門來立信機會。只要朱重九慨然赴約,事情傳揚出去以後,在全天下的人,特別是士大夫眼裡,他的形像就煥然一新。畢竟,“仁義禮智信”乃為儒家推崇的“五常”,非但平頭百姓受其影響巨大,士大夫們,在明面上,也皆以這五項為做人的標準。跟著一個言出必踐的君主,比跟著一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君主要安全得多,也光彩得多。
“這個。。。。。。”淮安大總管府的文職幕僚中,從逯魯曾往下,包括蘇先生在內,學問都不太差。聽了劉伯溫的剖析,立刻明白了其良苦用心。然而朱重九的性命,當然不僅值區區五十斤銅。所以大夥明白歸明白,內心深處,卻依舊不願意讓自家主公去冒險。
“溫曾經聽聞,主公昔日於兩軍陣前,憑一把短刀,手刃阿速軍大將數員,而自身毫髮無傷,然否?”沒等蘇先生、逯魯曾等文官轉過彎子來,劉基又朝著在座的武將們輕輕拱手。
“當然是真的,我等當時都親眼目睹!”徐達、吳良謀、劉子云等,立刻大聲回應。被日光曬成古銅色的臉上,寫滿了自豪。
胡大海、耿再成等人,則紛紛笑著點頭。他們加入淮安軍徐達等人晚,雖然未曾看到當時朱重九如何驍勇,可也在黃河邊上跟後者親自交過手。知道自家主公的真實斤兩。說是萬夫不當之勇肯定誇張,但真的同場競技,整個淮安軍內,恐怕只有胡大海、陳德、傅友德等區區五、六人能強過他。這還是在不拼命的情況下,如果拼起命來,數量還要再打個對摺。
“那諸君以為,與主公單獨相對之時,脫脫行得了專諸、聶政之事否?。!”劉基把紙扇猛地一收,繼續大聲追問。
“哈哈哈。。。。。。”不待胡大海等人反應過來,文官們已經笑成了一團。專諸、聶政是歷史上兩個著名的刺客,前者在酒宴上刺殺了吳王僚,而後者,則從目標的家門口一路殺進去,接連殺死了韓相俠累及其身邊侍衛數十人。
脫脫要是想跟自家主公單打獨鬥的話,恐怕一個照面不到就得被直接用拳頭捶死。畢竟自家主公當初那十幾年的豬不是白宰的,幾千條性命累積下來,光是身上的殺氣,就能讓對手撲面生寒。(注2)“恐怕,脫脫只有捱揍的份!白刃對空手都贏不了!”眾武將們在互相提醒下,很快也想起了專諸和聶政的典故,哭笑不得地回應。
“既然主公之勇力,不在脫脫之下。我淮安水師,戰鬥力又遠在蒙元之上。雙方約好了在黃河上相見,主公何險之有?只要不讓脫脫的船靠近,即便是准許他本人上船來飲一杯送行酒,那脫脫還能翻到天上去?況且此刻脫脫落難,身邊的死士未必能剩下幾個,而主公這邊,卻還可以帶上傅將軍、陳將軍和丁將軍。只要我等小心謹慎,脫脫連出招的機會都找不到。又何必糾結見與不見,好像主公怕了他一般?!”
最後這幾句話,則是從實戰角度,分析雙方的力量對比。結論是,無論單挑還是群毆,脫脫都沒有任何翻本的機會。所以大夥根本不用太緊張,做好充足準備,見招拆招就行。只要不故意出現疏漏,就根本不存在太大的危險。
在場的一干文武聽完,大部分都紛紛含笑點頭。一些心中還有疑慮的,如蘇先生和逯魯曾兩個,也只能接受劉伯溫的意見。但是他們兩個,卻立刻提議,由劉伯溫親自來操辦此事。若是出現任何紕漏,提頭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