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就因為這樣近在咫尺的威脅,一直沉默觀戰的火翎國主君無痕終於行動了。十萬援軍,三十萬石糧草,精良的裝備,還有他們的主帥,名動天下的白衣太傅——柳岑楓。
我不是沒有想過再見到飛飛是怎樣的情景,但骨子裡絕不願承認,最可能就是這樣兵戎相見的方式。
柳岑楓就那麼煢煢孑立在洛城城頭與我遙遙相望的時候,我的腦中閃過一幕又一幕的從前。有楓林小築中詭譎而笑的邪魅男子,有片片紅楓中遺世獨立的絕美青年,也有一室溫馨中綻放澄馨中綻放澄澈笑容的純淨天使。卻唯獨沒有那個帶著燦爛笑容深深刺入我心底的胖胖少年。
我閉了閉眼,斂去心頭鈍痛。忽聽一道音質潔淨得過分的聲音傳入耳中:“臨宇,我在北面伏霞坡等你,當然,你可以選擇不來。”
我猛地睜開眼,對面城牆上卻早已不見了那白衣的身影。我微微嘆了口氣,回首道:“霖宣,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霖宣發出了一個疑問音,懶懶又略帶不耐煩地道:“去什麼地方,這可算是額外的工作了,你得另算我錢才行。”
我緊緊抿著唇沒有說話,轉身一步步往城下走去。
“不會吧,公子!你生氣啦?”身後傳來霖宣慌急的聲音,“我開開玩笑而已的!”
我懶得理會他,頭也不回地道:“傳令秦離即刻率二十萬大軍,兵臨城下,若一個時辰內我仍不回來,就不惜一切攻城。”
來到伏霞坡的時候,柳岑楓已等在那裡,身後跟著飛廉、律令、滕六三人。飛廉神色不善地看了我一眼,律令面無表情,滕六倒是友好地朝我點了下頭。
柳岑楓看了霖宣一眼,笑道:“只帶了區區一人便敢來會敵軍統帥。時至今日,臨宇你果然依舊有膽有識啊!”
柳岑楓望了眼頃刻被包圍的洛城,又收回目光,眼中滿是嘲諷和冷厲,霖宣已經微寒了臉。我卻絲毫沒有理會,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柳岑楓微微有些詫異,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頭往後仰了些:“臨宇,你……”
“對不起!”我打斷他的話,然後朝他深深地彎腰鞠躬,聲音沙啞哽咽:“真的很對不起,飛飛,是我沒有遵守約定。”
柳岑楓猛地退後兩步冷冷看著我,嗤笑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直起身,默默點頭:“你是柳岑楓,不是宇飛,不是飛飛,而是真正的柳岑楓。”
柳岑楓垂目看著我,眼神銳利,半晌才冷笑道:“你都知道了?”
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迫得自己抬頭直視著這張熟悉的俊臉,啞聲道:“是,我都知道了,很多很多甚至連你也不知道的當年的事。”
我慢慢握緊了雙拳,凝視著烈日下熠熠生輝的臉,只覺得眼睛好痛,痛得淚一滴滴落下來。我一字一句道:“我知道子默魂飛魄散後,宇飛利用透明水鏈裡的能量將自己的魂魄一分為二。一半為子默凝聚真元,投身自己體內;另一半將你的意識封印在水鏈中,造就了全新的飛飛。我知道,這個傻瓜受了很多苦,很多折磨……
我緊緊咬住下唇,淚水無聲地落下來,後面的話,我卻用盡了全力仍舊說不下去。聶宇飛這個傻瓜,從水到大,他所受的每一分苦,都是為了我,直到死……也是為了我。
其實問赤非宇飛究竟如何的時候,我已經隱隱猜到了結局。可是我卻知道,結局再痛再傷,我也必須笑著面對,笑著幸福。因為這是宇飛一生兩世唯一的心願。
柳岑楓忽然抬起我的臉,嗤笑道:“你以為他在我體內就能聽到你的傾訴嗎?你以為一個魂魄分裂的人還能再回來嗎?你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態在我面前落淚?”
我啪的一聲打掉他的手,擦去淚,別開眼望向別處,默不作聲。其實柳岑楓說的沒有錯,我從沒有因為宇飛在任何人面前掉淚,不是我不想痛哭發洩,而是我找不到任何哭泣和訴說的理由。唯有在柳岑楓面前,我還能假裝,宇飛或許還活著,活在這世上。
柳岑楓忽然道:“秦洛,我們來打個賭吧。”
我愕然回頭,問道:“賭什麼?”
柳岑楓食指輕輕拂過下頜,深思了片刻,忽然伸手指向他右後方的洛城,幽深莫測地笑道:“就賭你能否在一個月內從我手中奪下洛城,如何?”
我微微皺起了眉,實在猜不透他悠然含笑的面具下,藏著怎樣的的心思:“賭注是什麼?”
肩膀猛地一緊,柳岑楓竟扣著我重重貼近他身體,他俯下身,將熾熱的氣息通通吐到我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