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笑容讓人心裡酸澀壓抑。
“後來韋皇后不明不白的中了毒,身體一日日虛弱,生下固皇子到半歲時被發現是天生眼盲——父親那時還沒事,雖然皇上大怒,但並未降罪。父親為了這件事情殫精竭慮,有一天,我好像聽到父親說,有什麼辦法。我不知道他說的辦法,是能挽救韋皇后的性命,還是能令固皇子復明。可是沒過幾天風雲突變,我父親被鎖拿問罪,後來……腰斬棄市。我母親一根白綾把自己吊在了房樑上頭。我被父親早年曾經救過的一個人帶走。我只想知道當年的真相,究竟,是什麼人操縱了這一切,暗下毒手,又陷害我父親,令我家破人亡……”劉潤停下來,看著阿福臉色慘白的樣子,似乎那曾經發生的慘事都是她的切身之痛一樣,本來冷悽悽的心底,像是吹進一股暖暖的薰風,低聲說:“沒事的。就算在這兒查不出來,我們總有回京城的一日,一年不成就十年,十年不成就二十年。總之,我是不會放棄的。”
他的聲音還像少年一樣清脆,阿福覺得心裡緊緊的揪著,一抽一抽的隱隱作痛。
他是因為家遭慘變,才淨身入宮。還是為了查出真相而甘願自殘身體做了宦官,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就算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真相,知道仇人是誰,他這一生,也絕不可能完滿幸福了。
有的時候,人們常會抱怨命運不公,自己的遭際悽慘之極。可是阿福卻覺得,自己除了捱過凍受過窮,其實沒有經受過什麼磨難。可是劉潤,還有,李固……他們都揹負了永久性的創傷,身體的殘缺帶來的苦痛如影相隨,永不能磨滅。
“扯的遠了。”劉潤指著桌上的東西:“這些……要不就先收起來吧。”
阿福也明白,劉潤精細謹慎遠遠超過她,他對哦找不出什麼來,她也不會比他強。
“也好……欲速則不達。”阿福安慰劉潤,也是寬慰自己:“人有時候找東西,越急就越找不到。可是有時候你不找了,它又自己蹦出來了。”
瑞雲帶著二丫在門外廊下教她做針線,一邊也是替阿福守著門。
雖然屋裡兩人在商量什麼她不知道,可是一定是要緊的不能給別人打擾更不能給別人聽見的事。
二丫卻有些好奇,總想著能不能聽到屋裡在說什麼。
小姑娘吃了幾天飽飯,睡了幾天踏實覺,氣色變得好多了,頭髮梳的整整齊齊,綁著兩根紅頭繩,全不是一開始剛來時的野孩子假小子模樣。
“別三心二意。”瑞雲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這可是給你自己改的衣裳,回來要是把前片和後幅縫一起了,你可別哭。”
正文 七十六 生變 一
劉潤從箱底拾起包布,收拾桌上的信紙木經,阿福順口問:“你怎麼沒把箱子拆了?這麼拿過來多打眼。”
要是落到有心人眼裡,這秘密可就是招災的根源了。
“有個提盒,放在門外了。”劉潤笑笑:“我也沒那麼傻,抱著這箱子招搖過市。至於這箱子,你以為我沒拆?我已經拆過了,又拼合起來了。”
一張信紙被風吹的輕飄飄的滑開,落在地上,劉潤彎腰去撿。
阿福的手,輕輕拎起了那張包布。
這張布是那時候王美人鋪在案頭的,用硯臺壓著,花色顯得老舊,王美人書案上的東西,阿福是不能擅動的,但是那時候顧不得那麼多,收拾書信時,就將它一扯,包紮繫好放進箱中——
劉潤直起身來,阿福扯著那張布巾的兩角,正衝著視窗打量它。
他忽然間明白過來,手微微發顫。
阿福拿起一旁的針線籃,翻出翹頭的鷹嘴剪,動作麻利熟練的將布邊的縫線一一挑開。
劉潤怔怔看著,阿福將四邊的線都挑開拆下,也還沒用到一盞茶的功夫。她放下剪子,拎起布來抖了一抖。
一張和麵子裡子布色都不同的,薄薄的白絹,從裡面的夾層滑出來,輕飄飄的朝下落。
劉潤想伸手去接住,可是隻是想著,手腳卻都沒動,那張白絹就輕盈的落在地上,一點聲息都沒有。
阿福彎下腰去揀了起來,攤平放在桌上。
那是一張聖旨,上面的字也不多,兩行,後面蓋著方方正正的,硃紅的印璽。
阿福把上面的字來回讀了兩遍,慢慢側過頭。
劉潤也正好在看她。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碰到一起。
阿福僵硬的朝後撤了撤身,椅子腳在地下擦出沉悶的聲響,震的兩個人都像是從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