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就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忽然間鬆弛下來,整個人就癱下去。
劉潤抓著她的手,一眼就看見那掀翻了卡斷的指甲,血已經凝固,指頭腫脹,十指連心,傷成這樣可以想見會有多疼,可阿福竟然好像沒注意到自己的手傷一樣,剛才還那樣用力的抓住他。
阿福在心裡反覆唸叨,他沒死,謝天謝地。
謝天謝地,他活著。
若是能一命換一命,阿福鐵願意拿自己的命換他的。
當時雖然並不畏懼,可是現在卻覺得後怕起來。若是,這世上從此沒有他……在德福宮裡,他真不該那樣衝動,他應該答應太后……
阿福腦子裡充滿了這種混亂的矛盾的想法。她就是這種個性,事情發生時不怕,事後才怕。如果現在再來一次,太后還讓他選擇,阿福一定會讓他選擇那位王姑娘——那樣,他可以活下去。
一起死,似乎不難。
可是,若能一起活下去……
如果他不在,阿福覺得自己的生命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還活著……活著就好……
這就好。
劉潤低聲說:“你忍著些。”
他託著阿福的手,動作極快的將斷甲從阿福指上拔了下來。
阿福疼的冷汗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劉潤摸出藥粉咬開瓶塞迅速給她撒上,又撕了襯衣上的布給她把手裹了起來,整個動作又輕又快又穩,一氣呵成,等阿福痛的緩過一點來,手已經包好了。
“還有沒有傷?”
阿福低聲說:“頭疼,好像……沒有別的傷了。你怎麼進來的?外頭如何了?王府怎麼樣?現在什麼時辰了?”
她一下子問了好幾句,劉潤低聲說:“王府沒事,我在外面一直找機會,天黑了次啊進來。時間很短我不能多待!我會託人照應你,你不要開口,也不要胡思亂想,有機會的話我替你給王爺傳話。太后一時不會動手,你們還暫時可保平安。”
他來的快去的也快,講完了話,如來時一般匆匆而去。
阿福閉了一下眼又睜開,眼前空落落的,要不是手上的傷被裹好了,她幾乎要以為剛才劉潤其實不曾出現過。
不過,李固活著!
阿福靠著牆笑,低低的笑聲又變成了壓抑的哭聲。
她捂著嘴,雖然眼淚沒有用處,可是這時候她也不想止住。
什麼是愛?
愛就是讓你哭又讓你笑,讓你不畏懼死亡又讓你留戀生命的奇怪東西。
不久有飯送來,老朽的宦官穿著灰色袍子,似乎比死人只多一口氣,默默的把兩個粗饃和一碗水放在柵欄邊。阿福這才覺得自己是餓了。她新捧起碗喝水,然後才掰開粗饃往嘴裡填。
很硬,不知道這饃有多久了,阿福把饃放水裡浸一下,再咬果然容易多了。
遠遠的忽然傳來一聲脆響,像是打脆了東西,一個女人的聲音喝罵:“你們這些該殺的狗奴才竟然給我吃這種東西!你們且等著,將來我……”
她的聲音阿福不熟,想來,應該是哪位美人中的一個。
阿福把兩個饃都塞進肚裡,飢餓的感覺被趕走了,但是冷硬的東西扎扎咯咯的,阿福用沒受傷的那隻手輕輕按揉胃部——才過了這麼些天好日子,身體腸胃就嬌貴了,吃點粗的冷的就受不住。
剛才那個老宦官又來把碗收走。
阿福靠著牆,把草鋪上那張破被拉起來蓋在身上。
她在想李固。
不知道他傷勢如何,不知道他有沒有東西吃……
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再見。
眼前一片黑暗,阿福什麼也看不到。
明天,會如何呢?
他們還有沒有明天呢?
正文 五十一 柳暗花明
阿福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覺,醒來時全然沒了時間的概念。如果來送飯的人也按著平時用餐的時候一日送兩次的話,那麼倒是可以由此判斷時間。
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送來了一條被子一件夾棉青布外衫,都是布的,卻乾乾淨淨摸起來也柔軟,疊的整齊的放在柵欄裡側的陰影裡,阿福知道憑自己是沒這個待遇的,一定是劉潤託了人在照應她。阿福把身上那件撕壞的外衫換下來,把這件青布的穿上,她髮髻散了,耳墜也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幸而頸間那顆明珠還在。阿福不敢再戴著它,摸索著用那件換下的外衫撕下一點布來,把明珠包起來也掖了起來。那人再來送飯的時候,阿福悄聲說:“勞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