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那是韋侍郎,阿福見過他。這人看起來四十來歲年紀,保養極好,穿著素青的袍子,阿福能看出來他一定是剛換上的衣裳。他形容清矍,阿福總覺得他和自己上次見他時有些不一樣。當然,那天是晚上,在宮宴上,還是冬日,人人正裝峨冠,比現在腫了不是一圈,而且宴會里那浮華的絢麗,大概多少也讓人的形象看起來有些扭曲變形。
固皇子坐下後,韋府的丫環端茶上來。
阿福看著她們低眉斂容的恭順姿態,可以看出韋府治家很嚴,丫環與家僕訓練有素。
阿福覺得大家都是同行,雖然供職的地方不同,但本質上是一樣的。
韋素笑嘻嘻的說:“上回你來的時候,還沒這張案子高呢,一轉眼這麼多年了。”韋侍郎呵斥他:“說話沒個正形。去,讓人叫你哥哥回來。”又轉頭對固皇子說:“中午一塊兒用飯,你還是不吃牛羊肉麼?”
對自己兒子橫眉冷目,對別人家的孩子就變成慈眉善目了,這時代的人好象都是這作派……對了,固皇子是他外甥,這還算是親戚。
“去後頭見見你舅母吧,她也總惦記你的,只是平時難得見一次面。”
阿福覺得韋侍郎這句話大有水份,真想見的話,應該是可以見到的。總不會有什麼人從中作梗不讓他們相見吧?
劉潤他們留在前頭,阿福與佳蕙跟隨固皇子一起去了後宅,韋夫人看上去端莊秀麗,一點兒看不出象是有韋素這麼大兒子的樣子。阿福一想,韋素上頭還有個哥,還已經成了親,那也就是這說,這位年輕的夫人不久就要當奶奶了——
她神態剋制,雖然也激動,眼裡有水光,但是仍然維持著端莊矜持的姿態,問起固皇子的日常起居,還讓人取了兩套衣裳來,都是日常的樣子,料子手工都好,說是做給他穿的。
走廊上傳來紛沓的腳步聲,外頭的丫鬟傳報說:“大少爺回來了。”
湘妃竹簾掀起,一個人大步進了屋。
這人身上似乎帶進一陣風來,存在感強的讓人難以忽視。
固皇子扶著椅子,緩緩的站了起來。
他頭髮濃黑,身上還穿著玄黑的官服,臉上微微有些汗意,很英俊。和韋素相貌很象,可是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韋素有一種風流倜儻的氣派,看起來象是什麼都不在乎。這個人卻讓人覺得端肅認真。
“殿下。”
他揖禮下去,固皇子聲音聽起來有些微微發顫:“免禮。”
正文 十七 韋府下
午飯之後,阿福她們被留在廊上,而固皇子和韋素韋啟去了韋素住的院子
午飯時並沒見到韋啟的妻子,據說她身體極為不好,一步也不出屋,需要臥床休養。韋夫人身旁的大丫環陪著佳蕙說話,阿福招手叫劉潤過來,兩人站在花壇邊。
“昨天就想和你說來著。”劉潤從袖子裡掏出個小布包,接過來,不用開啟阿福也知道里面是什麼。沉甸甸的,是阿福把自己的月俸兌成了兩錠銀——得說清楚,這時候大家習慣說的金,其實是銅。阿福也是過了好一段時間才弄明白的,某某人起程離開京城去外地做官之類,親友贈的程儀,兩百金,聽起來好多啊!其實呢,也就是銅錢,夠個路費還有到了地方簡單安下家來,租個住處之類,要是大手大腳的揮霍絕對是不夠的。還有勾欄……咳,這個當然是聽說的,當紅的姑娘一曲百金,那也是銅……絕對不是一百兩黃金。
“怎麼?沒送出去?”
“不是,我託的人沒找到你家。”
“啊?”阿福愣了。
“在街上問了,你家已經搬走了,新住的地方卻打聽不著,也沒時間再細問,得回宮交差事怕誤時辰。”
阿福愣了,握著錢慢慢坐下來。
家裡怎麼會搬了?也沒有信兒捎來,她……家裡人為什麼要搬家?搬去哪兒了?再怎麼說,那裡也是祖業,沒有隨便轉賣棄置的道理。再說,家裡一直依靠開醬菜店維持生計的,這一搬走,生活有著落麼?
震驚過後是慢慢泛上來的惶恐。
家,沒有了?
自己,該怎麼辦?
阿福以為自己對那個家沒有太多歸屬感的。可是,真到了失去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鎮定。
就象風箏,飛的再高再遠,還是有根線牽在地上。可那線要是斷了呢?
劉潤低聲安慰她:“不要緊。下次他們再出宮採辦的時候,我再託他去打聽打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