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如何使得,下官不過是盡了為人臣子的本分……”賈赦心裡歡喜,臉上卻故作謙虛地推了推。
賈琳只笑著握了握他的手,這落在旁人眼裡,頗有些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思。
待眾人離開之後,賈母瞧著空了大半的庫房,又想著她活到現今這個年紀竟然還要看一個庶出子孫的臉色,終於沒能忍住心中的氣,再一看賈赦還是一臉喜不自禁的模樣,賈母直接把手上的手杖朝著賈赦丟過去了。賈母雖上了年紀,這一點手勁卻還是有的,手杖敲在賈赦的腿上,疼得他哎呦哎呦直叫喚。
“母親,兒子不過是謹遵皇命,一鼓作氣還了虧欠的銀子而已。母親何至於怪兒子?”賈赦耐著小腿上的痛,跪趴在地上,為自己辯解道。
“我呸!你這個逆子,我如何能不知道你的心意?!你定是聽了那賤子的蠱惑,拿這銀子給自己換官位去了!人家都是騙你的啊!都是騙你的啊!如今,咱們榮國府真要大禍臨頭了啊!”賈母跺著腳罵道,“如今欠著國庫銀子的可不止咱們一家,這裡面有權有勢的,比起咱們榮國府要厲害好些。你現在急著做這個出頭羊,可不就是上趕著成為他們的眼中釘嗎?這日後叫榮國府如何在世勳中立足?再說了,就是真要還銀子做臉,你也該和我商量商量,咱們先還一部分,餘下的慢慢還就顯出榮國府的誠心來,可現在,你這是在告訴皇上,咱們就是不差銀子啊!你這個蠢貨……你弟弟官位還沒有復辟,你如今卻拿家產去給你自己填了路……”
賈母說的這些都是有道理的。一則槍打出頭鳥,二則就算要還錢,也該有個計劃。但是,賈母說得再有道理,對她早就失望了的賈赦是全然聽不見去的。更別說,賈母最後那句話還真戳到了賈赦的肺管子。賈赦索性也不跪了,今日剛被皇上誇獎過的他自以為十分有底氣,起身,一臉嘲弄地說道:“母親莫要說了。如今咱們榮國府的爺們走出去,偏偏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來,這可不是因我大房而起的,分明都是二房惹的錯,卻叫闔府背了黑鍋。母親若是覺得我今日行事耽誤了我那好弟弟的前程,不如現在就去把賈珍叫來,咱們把這家給分了!”賈珍是族長,分家自然要把他叫來。
賈母這些年沒有少罵過賈赦,且她偏心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了,這還是賈赦第一次硬氣說分家的話,差點就把賈母給唬住了。一邊伺候的丫鬟趕緊給賈母勻了氣,賈母才斷斷續續地指著賈赦罵道:“逆子,真是逆子,這是要反了天了啊!定是那賤子給你灌了迷糊湯了,他如今風光了,就回過頭來要攪了我府裡的安寧……”聽賈母這話的意思,竟是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賈琳頭上去了。
賈赦冷笑:“母親,你莫要把諸事都往琳兒身上推。今日的事偏偏就是我自個兒做下的。我這些年雖然荒唐了些,對母親卻是敬重的,可母親卻是如何對我的?說句不孝的話,夫死從子,我才應該是這榮國府的當家人!我現在就把話放在這兒了,就是不分家,今日也要弟弟從這榮禧堂裡搬出來!璉二的母親去得冤枉,雖然這事兒弟弟不知情,但到底是他前面那口子做下的,如今璉二就要回來了,他媳婦爭氣,已經給我生了乖孫。呵,我的乖孫,正經的長房嫡子嫡孫,可不能跟著我這個沒用的爺爺住馬棚邊上去!”
“好,好啊,你這不是要分家,你是要我死啊!”賈母一口氣喘不上來,就這麼暈了過去,也不知道是真暈,還是假暈。但是,這招的確管用,賈赦就是再怎麼渾,也知道這時候不應該再談下去了。他瞧了一圈那些伺候的丫鬟們,冷笑著說:“把老太太扶進去歇息吧,只管去叫二老爺回來伺候著。”說完,他竟是不管不顧地拂袖而去了。
第二日,賈赦又往上遞了摺子,這回是請罪摺子了。
話說,賈赦給戶部收繳欠款開了個好頭,自他之後,賈琳直接帶著賬本和兵部的人,一個府上一個府上圍過去。先念賬本,再讓兵部的人搬銀子。你哭窮?沒有用啊,除非你能把賈琳和他那幫兵痞子擋在外面。從賈府離開之後,一天之內,賈琳又收繳了三家的欠款。至於剩下的那些,沒關係,你們要是不主動還,總有天會抄到你們家去的。
所以,等第二日賈赦往上遞摺子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不錯眼地瞧著他,唯恐他又鬧出什麼事情來了!可是,誰知道昨天才在靖德帝面前露了臉的賈赦,這回是認罪來的了!認的是什麼罪呢?賈赦稱自己糊塗,因著孝敬母親的緣故,母親既然偏愛幼弟,他就讓弟弟隨著母親一起住了府中的正院榮禧堂。可是,他光知道要孝敬母親,卻沒意識到這是尊卑長幼不分了!榮禧堂上掛的牌子還是皇家御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