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德老實回答:“奴才還是照舊當差。”
康熙看他老實的樣子委實可憐,口氣也緩了下來:“年輕人,有衝勁兒是好事,只是不可魯莽,行匹夫之勇。你可記住了?”康熙對他的做法已經表示出了最大程度的理解了,但是在慶德看來,這個還不夠,他還另有一個目的。
慶德很驚喜地抬頭:“主子,匹夫之勇也是勇了,是吧?”
他還挺期待。康熙哭笑不得地看著他:“你書都白讀了麼?!匹夫之勇也是好話?值得這麼高興?”
“只要您說是勇了就成!”慶德同學依舊是很高興,“主子,咱們家就沒有怕死的人。”
怎麼扯到這個上頭來了?康熙沉思地看著慶德。慶德在康熙的目光下有些畏縮,聲音小了很多:“奴才就是想……奴才一家打祖輩兒從龍開始,就沒有畏縮不前的。奴才瑪法……”
聽到了華善的名字,康熙瞬間明白了大半。華善當年議罪,有一條就是‘不疾行救永興’。罪名定了下來,最後罰得不重,但是,自此之後,華善再沒有得到過什麼重用,也沒領過什麼差使了。估摸著,石家全家男丁,都以此為恥。所以,他們才這麼奮力。
康熙的疑惑與不快最後散去,對石家的評價又上了一層,只是依舊要敲打一下慶德:“你為洗祖父恥辱勇用向前是好,心是好心,卻走了邪道。欲意雪恥,也不用使這種有違軍法的辦法。”
一直乖乖聽話的好孩子慶德忽然犯起了犟,梗著脖子跟康熙爭論:“奴才瑪法那會兒,奴才還小。只是後來也常瑪法念叨……當時情勢,去與不去,干係不大。他做得對,不是恥,只是憂。”
康熙不悅了:“嗯?”
“奴才又重翻看了當時的邸報等,當時奴才瑪法屢次言及……”
“咳!”康熙重重一咳,意思就是,你閉嘴,我生氣了。
慶德腿肚子在打哆嗦,腦袋裡也是嗡嗡的,硬是說了最後一句話:“咱們人少……分不得兵!”
康熙突然不說話了,慶德一句話,正戳中了康熙日夜勤政所擔憂的事情。以少數人統治多數人,還統治得這麼明顯,嘴上說著我沒歧視你們、是一樣對待的,心裡還是虛的,因為確實是差別對待了,總是在害怕,擔心被推翻。聽得華善說得,與自己所擔心得竟是一樣,康熙也沉默了。
“可是……按律,奴才瑪法做的還是錯了。是以,奴才一家不自辯,只好……再效死力以明志了。奴才沒那麼大的心,當時只想著,哪怕叫我抓著十個、八個的人呢。”
很好,慶德同學,你成功把你和你瑪法都洗白了。
康熙長嘆一聲,伸手拍了拍慶德的肩膀。
慶德僵硬地拿餘光掃了一下康熙的表情,心下大定。好了,皇帝不生氣了,可以耍賴了。
“嘿嘿,那啥,主子,方才這話能不告訴旁人不?至少甭跟奴才阿瑪、哥哥他們說?嗯,還有奴才瑪法,他知道心裡更不好受,”還搓搓手,“奴才阿瑪吧,把奴才哥哥、弟弟還有奴才訓得可慘,這回的事兒要叫他知道,一準兒再抽奴才一頓兒,一邊兒抽一邊兒嫌我多事兒。奴才叔叔打的那一頓還沒好呢,主子就可憐可憐奴才吧。”
康熙的感慨被慶德一點不見外的請求沖淡得幾乎看不見,抬手給了他個暴栗子:“你倒使起朕來了,要朕乾的事兒還真不少!”
“疼!就一條兒、一條兒……”伸出一個指頭。
啪,又捱了一下。
唔,手感不錯,康熙同志連敲了好幾下,舒服了:“朕先記下了,你好好差使,辦得好了,朕了就忘了先前你嘮叨得朕頭疼的事兒了,你要是辦差不老實,朕說不定哪天就想起來了。”
“喳~”一波三折的回答。
康熙突地定住了動作,狐疑地打量著慶德。印象裡這是個老實孩子啊,他爹教得好,兄妹幾個都很好,怎麼……今天越看越覺得他這舉動——有點兒像是華善?!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流氓之氣外露,無賴之心內秀。閻王見了都要頭疼啊。
康熙馬上伸指頭指著慶德:“老實點兒,不許嘻皮笑臉。”看到慶德的表情刷地變成白板,康熙滿意了、放心了:“走,陪朕走走去。”其實華善有些時候眼光還是蠻準的,就是性子太讓人頭疼了。要是慶德同學有其祖父之長而避其短,倒是個人才,康熙如是想。
後顧之憂解了,慶德可不就要高興得哼小曲兒麼。
———————
慶德高興了,他那位二妹夫卻不那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