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揚州城裡原有二十四座橋,一說即吳家磚橋,因古時有二十四位美人吹簫於橋上而得名。“玉人”,既可藉以形容美麗潔白的女子,又可比喻風流俊美的才郎。從寄贈詩的作法及末句中的“教”字看來,此處玉人當指韓綽。元稹《鶯鶯傳》“疑是玉人來”句可證中晚唐有以玉人喻才子的用法。詩人本是問候友人近況,卻故意用玩笑的口吻與韓綽調侃,問他當此秋盡之時,每夜在何處教(禁止)歌吹取樂。這樣,不但韓綽風流倜儻的才貌依稀可見,兩人親暱深厚的友情得以重溫,而且調笑之中還微微流露了詩人對自己“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的感喟,從而使此詩平添了許多風韻。杜牧又長於將這類調笑寄寓在風調悠揚、清麗俊爽的畫面之中,所以雖寫豔情卻並不流於輕薄。這首詩巧妙地把二十四美人吹簫於橋上的美麗傳說與“月明橋上看神仙”的現實生活融合在一起,因而在客觀上造成了“玉人”又是指歌妓舞女的恍惚印象,讀之令人如見月光籠罩的二十四橋上,吹簫的美人披著銀輝,宛若潔白光潤的玉人,彷彿聽到嗚咽悠揚的簫聲飄散在已涼未寒的江南秋夜,迴盪在青山綠水之間。這樣優美的境界早已遠遠超出了與朋友調笑的本意,它所喚起的聯想不是風流才子的放蕩生活,而是對江南風光的無限嚮往:秋盡之後尚且如此美麗,當其春意方濃之時又將如何迷人?這種內蘊的情趣,微妙的思緒,“可言不可言之間”的寄託,“可解不可解之會”的指歸(見葉燮《原詩》),正是這首詩成功的奧秘。
(葛曉音)
題木蘭廟
題木蘭廟
杜牧
彎弓征戰作男兒,夢裡曾經與畫眉。
幾度思歸還把酒,拂雲堆上祝明妃。
這首詠史詩,是杜牧會昌年間任黃州刺史時,為木蘭廟題的。廟在湖北黃岡西一百五十里處的木蘭山。木蘭是一個民間傳說人物,據說是北魏時期的譙郡人(有的說是黃州或宋州人)。黃州人為木蘭立廟,可見是認木蘭為同鄉的。
詩人一開頭就用一個“作”字把北朝民歌《木蘭詩》的詩意高度概括出來。這個“作”字很傳神,它既突出地顯示了木蘭的特殊身分,又生動地描繪出這位女英雄女扮男裝“彎弓征戰”的非凡本領。要不,“同行十二年”,夥伴們怎麼竟“不知木蘭是女郎”呢?
接著詩人又借取《木蘭詩》“當窗理雲鬢”的意境。把“理雲鬢”換成“畫眉”,把木蘭終究是女孩兒的本色完整地表現了出來:“夢裡曾經與畫眉”,“與”相當於“和”。它啟發人們去想象木蘭“夢裡”的情思。她只是在夢鄉里,才會和女伴們一起對鏡梳妝;只是為了“從此替爺徵”才竭力剋制著自己,並非不愛“畫眉”。詩人運用一真一夢、一主一輔的襯托手法,藉助夢境,讓木蘭脫下戰袍,換上紅妝,運筆尤為巧妙。這固然有“古辭”作依據,卻表現出詩人的創新。
第三句詩人進而發揮想象,精心刻畫了木蘭矛盾的內心世界:木蘭在戰鬥中固然很有英雄氣概,但在日常生活中卻不免“幾度思歸還把酒”,“幾度”二字,恰如其分地表現出這種內心矛盾的深刻性。作為一個封建時代的少女,木蘭有這樣一些感情,一點也不奇怪。難得的倒是詩人善於揭示其心靈深處的思歸之情,更增強了真實感。
最後問題落在“還把酒”上。是對景排愁?還是對月把酒?都不是,而是到“拂雲堆”上“把酒祝明妃”。拂雲堆,在今內蒙古自治區的烏喇特西北。堆上有神祠。明妃,即自請和番的王昭君。木蘭和昭君都是女性。她們來到塞上,一個從軍,一個“和戎”,處境和動機固然有別,但同樣都是為了紓國家之急。
而這等大事卻竟然由女兒家來承擔,自不能不令人感慨系之。“社稷依明主,安危託婦人”,這是唐代詩人戎昱《詠史》中的名句,和杜牧這首詩是比較合拍的。
王昭君和親,死留青冢,永遠博得後世的同情。木蘭為了安靖邊烽,萬里從戎,一直受到人們讚美。詩人透過“把酒”“祝明妃”,把木蘭對明妃的敬慕之情暗暗地透露出來,把木蘭內心的矛盾統一起來,運用烘托手法,使木蘭和昭君靈犀一點,神交千載,倍覺委婉動人。這無疑也正是本詩值得特別稱許之處。
(陶道恕)
贈別二首(其一)
贈別二首(其一)
杜牧
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里揚州路,捲上珠簾總不如。
文學藝術要不斷求新,因陳襲舊是無出息的。即使形容取喻,也貴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