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間吧。”我尷尬而立。
“沒喊錯,喊我‘趙妮婭’才是對的。我早就說過,我有名字的,我叫趙妮婭。”趙妮婭把酒杯放到餐桌上,“吳黑生同志,再喊我一聲‘趙妮婭’。”
“趙……趙妮婭。”我畢竟沾酒了,喊一聲“趙妮婭”的英雄虎膽還是有的。
“咯咯咯……”趙妮婭的笑聲頓起,清脆而具有穿透力,在闊大敞亮的西餐廳內生出無窮無盡的迴音,引得廣大食客們或扭頭或側臉或起身向這邊張望,他們挺在意這笑聲的,是在欣賞?忌妒?渴盼?鄙夷?暗罵?我不得而知。我只注意到,當我攙扶趙妮婭走出餐廳門口的時候,狼吞虎嚥的食客們全都止住了刀叉,對我們行以久久的注目禮。
回到房間,趙妮婭邁進套間,倚門轉身對我擠了擠眼睛:“親愛的吳先生,請你小心點兒,今晚我可是要裸睡的,咯咯咯……”
——我的天,你這混蛋、該死的趙妮婭!
八十三 皮鞋與牛(上)
如期發走第一批貨後,我與趙妮婭又在海景與岙北之間來回穿梭了近兩個周,直到把全部800噸天然膠運回環球偉業為止。“猴子”沒有食言,在第一天發貨時就把五萬元的存單偷偷塞給趙妮婭了。按說,我們應當提前幾天結束收購任務的,因為中間牽扯到公司與單蘭蘭結算貨款的緣故,多少延誤了些時間。不過,還好,一切順利。趙妮婭賊精賊精的,每一次走貨,她都逼迫“猴子”把滿載的貨車送上高速公路才肯電匯貨款——自然,我就成了有且僅有的人質。我數次勸說讓趙妮婭不要神經病似的過分小心謹慎,她笑笑說:“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猴子’翻臉不認人,暗中下一絆子,咱們可就完了,連痛哭一場的地方也找不到的。這樣,貨車上了高速,縱然‘猴子’再怎麼神通廣大也奈何不著咱們了。”是啊,人心隔肚皮,翻雲覆雨是常有的事兒,對合作夥伴保持必要的戒心,是最起碼的商業常識。
把最後一批貨送上高速,趙妮婭如釋重負地深呼一口氣,我的人質生涯也就此結束了。
告別海景的瞬間,我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或許,這就是傳言中的戀戀不捨吧。趙妮婭冷不丁拽了我一把:“快走呀,小小年紀還學會戀舊了。”
第二天上午,我與趙妮婭返回了環球偉業。喬老闆還在北戴河,還要兩三天才能回來,在電話中,他對趙妮婭與我所做出的豐功偉績予以充分的肯定並給出高度評價,他准予我兩天的假期,讓我回家一趟。
與眾多的私營企業一樣,環球偉業是隻有星期七沒有星期日的。踏上環球偉業這條船近兩個月,我也想家了,此時回家一趟,正合我意,太好了。
終究是手裡有錢,我也寬綽起來,到超市給爹孃買了一大堆禮物。回家嘛,總要大包小包地裝個滿才是。
下樓的時候,趙妮婭把我喊住了:“吳黑生,你這就走啊!”
“是啊。”我回身向樓上望去:“趙秘書,還有什麼事嗎?”
“你的……你的……那個東西還忘記帶了。”趙妮婭“咚咚咚”從樓梯上跑下來。
“什麼東西?”我問。
趙妮婭四周打量一番,見沒有他人,湊前小聲說道:“不是說好的嘛,你二我三,你那兩萬塊錢還在我那兒呢。”
“趙姐,算了吧……”我覺得那本不是我的錢。
“吳黑生你個混蛋……”趙妮婭輕聲罵道,“走吧,我開車送你回家。”
“不……不麻煩你了,這……這多不好意思啊。”我推辭道。
說心裡話,回家時有專車相送再好不過了,更何況還是美女司機呢——可是,我不希望趙妮婭看到我家破屋爛舍、柴門犬吠的寒酸之相。無論承認與否,進城的這些日子,我的虛榮心荒草一樣瘋狂地蔓延了整個心田。
“走吧,走吧,反正我也閒著沒事。”趙妮婭把我手中的禮物拽過去。
“那……”我還在猶豫。
“走吧!”趙妮婭開啟車門,把大包小包放進她的Polo裡:“放心,我不會在你家蹭飯的!”
只好如此了,雖不情願但我還是坐進車裡:“那就有勞趙秘書尊駕了!”
“別整沒用的!”
轎車衝出廠門,三拐兩拐出城了。
“趙姐,你也該回家休息幾天。”我把手伸出車窗,任呼呼的風自手指間滑落,有如美麗的鱗片,一層層剝離。
“回家休息?唉,只可惜,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裡。”趙妮婭神色默然,漫不經心地來回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