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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紫真注意到他的目光,起身來到木箱邊,睨了漣漪一眼,一手開啟木箱,滿滿的,都是畫卷。
“這不會都是我的畫像吧?”唐紫真指著箱中成堆的畫卷問漣漪。
漣漪連忙搖頭,“最上面那副舊點的是夫人的畫像,其他都是公子閒來畫的山水,每畫好一副就會讓我拿去裱好,收起來。”
唐紫真聞言心中一動,探手拿了一副畫卷,拉開絲繩,畫卷一展,熟悉的景緻,潤了唐紫真的雙眸,手指劃上那一山一木一石頭;這一筆一墨間都是他的相思,他的不悔嗎?
唐紫真盤腿坐下,拿出每一幅畫卷,展開細細地看,用心地賞析,這些畫中的景緻都是那時她揹著聽畫下山時的沿途風光。
“聽畫,這山中的風景還不錯。”
“嗯,若是真喜歡,聽畫改日畫出來,送給真。”
當日的話猶在耳邊,他竟然真的將那風景一一記住,揮墨紙上。
本想著晚上去陪陪果兒,結果,唐紫真坐在這裡看完整箱的畫卷後,已聞雞啼聲。
唐紫真拒絕漣漪的幫忙,將畫卷一幅幅地卷好,用絲帶小心繫好好放回木箱內,站起身,看看安靜沉睡的聽畫,這一夜的他,無夢。
步出房門,天際只是一點微白,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腦中清醒了許多,唐紫真轉身,先去吩咐準備馬車,然後回房梳洗換衣,難得地打扮了一番,不為他人,只為聽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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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銅釘的厚重宮門間,下朝的大臣們的官轎車馬魚貫而出,一輛寬大豪華的馬車停在宮門側,給流水般的車龍讓開道路,而眾官員看見那馬車都不由驚惶,這可是當今紅人太女太傅的馬車,奈何又不能下轎行禮堵塞宮門,也不能退回宮中讓路,只能催促家僕快快離去。
馬車中的唐紫真卻沒有注意車外各色官員的情形,俯身察看懷中聽畫的臉色。
聽畫被裹在銀狐皮裘之內,側靠在唐紫真懷中,微闔雙目,雖然依舊憔悴消瘦,臉色倒是尚可,馬車之中亦有炭爐烘烤,只怕他再受一絲風寒。
而這銀狐皮得來不易,給小蛇做成小毯已是奢侈,更何況拼湊成如此大的一件披風,對於唐紫真來說,物盡其用即可。
“聽畫,餓不餓?”唐紫真聞他鼻息,知他神智清醒,早上起來後,得知今日回朝,他的小拳頭就沒有鬆開過,一路安靜地靠在她懷裡,心中定然不安穩。
聽畫下意識地搖搖頭,卻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又點點頭,微微抬眼看向唐紫真,眼中依戀怎麼也藏不住。
唐紫真自一旁紅泥炭爐上的砂鍋裡端出一直煨著的燕窩粥,瓷碗在手,絲毫不覺得燙,只是拿起青花瓷匙舀起一勺,輕輕地吹著,用唇碰了碰,不燙嘴,這才遞到聽畫的唇邊。
聽畫小口小口靜靜地抿進口中,含了會兒,緩緩嚥下,一滴滴的水滴也隨之落下,滴落在唐紫真的手臂上,緩緩暈開……
唐紫真低嘆一聲,“聽畫,別哭。”瓷匙放回碗中,她抬手擦掉他滑落腮邊的淚水。
“我……不值得的。”聽畫微偏頭,臉孔朝向車壁。
唐紫真一指扣住他削尖的下巴,轉過他的臉,聽畫垂下眼瞼,羽扇般的睫毛輕顫。
“聽畫,有些話,你不想說,我不逼你;可是,值不值得這種話,我不想再聽。”
唐紫真口氣中的嚴厲讓聽畫微微瑟縮了一下,那脆弱不堪的姿態讓她瞬間軟了心腸,不忍再苛責。
“聽畫,今日回朝,什麼也別想了,只要記得,萬事有我。”
唐紫真手指用力,讓他仰起頭,在他微顫的唇上親了一口,再度拿起瓷匙,舀了一勺,吹一吹,試試溫度,送到他的唇邊。
聽畫含淚凝望唐紫真,乖乖地小口小口地抿,絲毫沒有察覺馬車微顫後的緩緩行進,兩人就這麼默默地,一個喂,一個吃,吃了小半碗,車外傳來麻雀的聲音。
“太傅,到了。”
麻雀稟報後與漣漪一同等候在一旁,過了一會兒,車門才被拉開,唐紫真直接抱著聽畫穩穩地跳下馬車,懷裡的聽畫裹得嚴嚴實實,一絲肌膚都不露,整個臉都隱在帽兜之內。
看看重重的宮門,唐紫真知道即便她身為太傅,馬車也只能行到此處,回朝是在偏殿覲見女皇、鳳後和他的父君,看看躬身等候在前的宮侍,手臂收緊,固定住懷裡微微掙扎想要下地的聽畫。
“真,於禮不合。”聽畫微弱的聲音自帽兜下傳出,能聽見的人只有唐紫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