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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著酒去找榆罔,榆罔冷冷地看著他,“你是來賜死我的嗎?聽說那些將軍們又在逼勸你廢掉沒用的我、自立為帝。”
“不,我只是來找你喝酒。”
榆罔轉過了身子,留給他一個清高孤絕的背影,“你心裡的血腥味太重,燻得我噁心!”
蚩尤默默退出大殿,仰頭把酒灌下,卻再喝不出以前的好滋味。那段草凹嶺上,他四肢著地、野獸一般敵意地瞪著榆罔,榆罔卻傻笑著,用酒來討好他、接近他的日子再也找尋不到。
大軍包圍了高辛都城,城中只剩下高辛王族,這是最後一場戰役了。
阿珩星夜而來,向蚩尤傾吐深情,他滿心歡喜,他最好的兄弟風伯滿身是血,死在他面前,魑魅魍魎指著阿珩,對他大叫:“是她,是她出賣了我們!是她害死了風伯!”
遠處,少昊帶著千軍萬馬而來,溫柔地聲聲喚:“阿珩。”
蚩尤冷意浸骨,盯著阿珩,“是你做的嗎?是你告訴少昊埋伏我們嗎?”
阿珩一言不發,只是安靜地坐著。
魑魅魍魎羅列著阿珩的如山罪證,士兵們鮮血披面,高舉刀戈,群情激昂,喧譁著要殺了阿珩。
蚩尤看著腳邊的風伯,再看看身旁的阿珩,心如炭焚冰浸,五內俱痛。
阿珩不求饒,不解釋,只是微微仰頭,默默地看著他。
蚩尤忽而想起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桃花爛漫,阿珩一手提著繡鞋,一手提著羅裙,在山澗的溪水上跳躍,追著落花戲耍,一片又一片的桃花在他眼前輕盈地墜落;也想起了阿珩墜下虞淵前,對他字字泣血地說:“如果今日,你我易地而處,我會信你!”他的心竟然慢慢安穩了,一切的焦躁、猜忌,甚至痛苦、孤單都消失不見。原來世間的很多痛苦來自自己的心,心若安穩,處處都是樂土。
蚩尤對魑魅魍魎斬釘截鐵地說:“她是我的阿珩,我信她!你們要殺她,就從我屍體上踏過!”
一語既出,阿珩、風伯、魑魅魍魎都消失了。
沒有少昊,沒有戰場,沒有鮮血,沒有屍體,什麼都沒有。
蚩尤神思恍惚,不敢相信那鐵血江山、生死豪情竟然都只是一場幻相!
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得到失去,失去得到,好似一生一世,不過只是陣法的一場幻鏡。得到的令你快樂了嗎?失去的令你痛苦了嗎?幻鏡滅後,你心中最重要的是什麼?
自從幾百年前,蚩尤被炎帝帶回神農閃開始學做人,他一直困惑迷惘於人性,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麼。
滅魔陣被譽為盤古陣法中最厲害的大陣,但除了第一陣,其餘都不過是自己和自己鬥,是不是人生也就如此?是需要一定的實力去打贏擋路的金甲神,可真正擋著路的最大障礙是自己,一切悲歡得失其實都取決於自己,得是因為自己,失也是因為自己。
蚩尤不禁自問,盤古的滅魔陣究竟要滅的是什麼魔?是世間的魔,還是世間本無魔,一切皆心魔?
一直以來,他因為雄性的心高氣傲,因為心底深處一點若有若無的自傷自憐,絕口不承認自己不如少昊,可少昊的絕代風華、尊貴身份,和阿珩的天定姻緣都令他深深忌憚,他心底深處無時無刻不在恐懼著阿珩會變心,愛愈重,忌愈重,才釀成了當年的慘劇。
如果剛才他不信阿珩,究竟會發生什麼?
轟隆隆、轟隆隆——
雷聲傳來,蚩尤顧不上再深思盤古滅魔陣的含義,立即收斂心神,快步前行,進入了滅魔陣第四象——滅鏡。
一枚碧青的珠子靜躺在巨石上,被重重龍骨鏈條鎖縛,墨黑的雷雲如山巒疊聚,壓在珠子上方,隨著一道又一道的閃電,顫顫巍巍,好似就要砸下來。
蚩尤邁步飛奔,“阿珩,我來了!”他衣衫襤褸,渾身傷痕,心內眼內卻全是歡喜。
閃電突然增多,就好似無數條金蛇出了洞,噼裡啪啦、噼裡啪啦地響著,陰暗的天地被映得忽明忽暗。
無數條金蛇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一起,好似一條在迅速長大的蛇,不一會兒就變成了巨蟒。喀啦啦一聲巨響,五雷轟下,水缸般粗的閃電如一條金色巨蟒般擊向珠子。
蚩尤飛身上前,護住珠子。
轟——
天雷擊打在他背上,他身子痙攣著癱軟在珠子上。
在天地的雷霆之怒前,即使是神力最高強的神族也不堪一擊,只是一下,蚩尤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