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痛心疾首”,揮手道:“秦卿且去擬旨!朕實在五內摧傷,不願再問此事,一切由秦相處置即可。”
秦檜心中痛罵:“賊滑頭!”,卻恭恭敬敬退出。
其時岳飛父子卻不在臨安。
自上次楊峻過訪以後,岳飛越發覺得臨安實在為是非之地,若要遠離以避禍,卻有一個不便處:身為少保,還須逢一、五入朝隨班站隊,不免與一班賊臣同列,心中實在鬱悶得慌。無奈之下,只得請假,率一眾家小赴江州,那裡還治有一處私宅,雖遠小於臨安規模,卻仍足以棲身,只要遠離臨安,就清靜了許多。
張憲在鎮江府受罪之時,岳飛還一無所知,楊峻雖然料到張憲會入張俊手中,卻只得取捨:“若救了張憲,須救不得嶽相!”,何況《說岳》上對此案也記載得語焉不詳,更不知事情已經到如此地步,自以為備有後手,居然在臨安城中頗為逍遙,每日裡少了岳家諸小的功課,多了許多時間,陪秋香及腹中的孩兒“練槍”。只是臨盆之日越來越近,秋香行動越發困難。
直到九月二十日,秋香終於在房中大聲號叫,楊峻心下大慌,一邊著人找產婆,一邊去嶽府求救,幸好嶽府中尚有幾位婆子丫頭,岳飛滿門多子女,婆子們倒也積累了不少經驗,不像楊府除了男人,便是幾個從未生產過的婢子!
楊峻在院內急得跳腳,幾番要衝進去,卻被一名嶽府過來的婆子攔住,一會兒說時辰不對,一會兒說日子不好,父子相沖,見不得面,否則有不測之禍,嚇得咱們的唯物主義者老楊門都不敢進:“萬一這大宋朝的黃曆就有那麼邪門呢?”
終於,大半日過後,連熱水都燒了四五回進去,一聲“呱呱”兒啼傳出來,產婆出門時,一張臉如秋日菊花:“恭喜老爺,母子平安,府上添了位小將軍!”
老秦在一邊聽了,忙安排人打賞。
老楊在院中聽得兒啼,早已經魂飛天外,不知身在何世,傻得聽不到產婆請賞,老秦見得事多,自然會處置,重重地賞了產婆,那老媽子千恩萬謝的去了,老楊還在院內發呆——此刻便是漫天神佛齊降,也喚不回老楊魂來。
“老爺,按例還須放炮仗,發喜貼,請滿月酒,您看——”老秦畢竟老成些,看實在不像話,忙提醒道。
“請!為什麼不請?!還等什麼滿月,下貼子!老爺要請客!清波門外三元樓,老爺包三天,請臨安最好的戲班子!老子殿前司中那幫混帳,平日裡打老爺的秋風,今日須出點血,為老爺我道賀!”楊峻腆著肚子,大聲吆喝。
老秦聽了,愣了半天,頗覺不合規矩,卻知道拗不過老爺的性子,只得從了,立碼叫人寫貼子,連名單都得經老秦才能辦妥,兩日之內,臨安城中上百文武,多有知曉者,送禮稱賀者不絕於門。殿前司軍從這日起輪番請酒,統制以上職銜的官兒多得有些排不過隊來,竟然爭得面紅耳赤。楊存中自不必說,首先就包了一日,遍請營中諸將,老楊自此一日不曾酒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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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楊這邊,有如天大的歡喜,岳飛卻在這時接旨,自江州赴臨安。
臨行前一晚,枯坐難眠,想起楊峻的警告,猶豫難決,至月上中天時,得詞一首。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籠明。
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
但聖旨既下,如何擋得住,次日只得攜家小上路。
………【第一百零三章 亂臣賊子,不缺嶽某一個!】………
紹興十一年九月二十一日,江州城門外。
岳飛滿門上下數十口,車馬已經陸續出城門,往臨安方向而去,守城校卒直到岳飛已經遠遠離開,仍然行禮如儀,對這位大宋朝無敵勇帥,軍中實在有莫大的尊崇!
“嶽相留步!——”一騎從城門衝出,銜尾直追嶽府車騎而去。
岳飛還是保持了從軍就有的那種警覺,遠遠地就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軍中聽到這樣的聲音,那便多半是急腳遞之類的快馬而至了,略略揮手止住行人車馬,岳飛立馬道旁,靜候來者。
“天憐嶽爺!”來人直衝到岳飛面前,勒馬翻身躍下,這等身手,正是岳家軍中健兒本色。岳飛面色一凝:“此非從義郎蔣義雄乎,不在鄂州軍中,卻到江州何事?”
“相爺!”蔣義雄紅著一張臉,含淚跪下:“小人已經調任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