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面色不愉,沒奈何一飲而盡,才聽楊再興笑道:“劉兄所見不差,以逸待勞,兵法之常,可惜此戰不同,楊某不怕完顏亮來,只怕其不來!燕京千古名城,蕭裕苦心經營,便是完顏亮早年間也在此用心不少,城高池深,本非輕易可下,然在楊某眼中,不過草垣爾!若要取之也不難,但完顏亮久畏楊某手中鐵槍,若是失卻燕京,還敢率部來攻否?”
劉愀然不樂,道:“近者聞說完顏亮在大定府糾集兵馬,不下七八萬之眾,遼東苦寒之地,頗多勇悍之輩,若竭國力來攻,燕京留守兵馬也不下五萬,共不下十二三萬兵馬,岳家軍雖也有十六七萬之眾,卻怕不是敵手,楊相如何這等輕敵?”
楊再興這才收起笑容,沉聲道:“劉兄見事甚明,若無準備,楊某也不敢如此大意,晉城神兵預備經年,本是為此戰而為之。岳家軍中,可堪一戰的精銳也不下六七萬,料來那完顏亮兵馬再多,於苦寒之際往返奔波,至燕京之戰時,所餘力氣也有限,吾大軍在此訓練經月,未必就輸與他,何況此戰之下,若完顏亮主力逃遁,以遼東之苦寒,大軍行動不易,日後清剿何其困難!若取下燕京,卻駭退了完顏亮大軍,宋人不慣冒雪北伐,久後必予賊反撲之機,何不借此良機,盡河北之力,一戰而安天下,百年之內,暫絕後患?”
劉默然,半晌才道:“楊相見事甚遠,非劉某所堪比擬,此戰明明是個險局,若能勝出,卻可換得大宋百年平安,罷罷罷,劉某有一不情之請,此番不願再返河東催發糧草,願與楊相共抗大敵,不知可否?”
楊再興破顏而笑,反問道:“劉兄以為,先生令劉兄賚糧草至軍前,是何人主意?”
二人共拊掌大笑。
但楊再興並沒有全然隱瞞蕭玉者,確也發緊急鴿書往澤州,向洪皓相詢:若是完顏亮押趙桓諸子至陣前相脅,趙桓會如何定奪?洪皓得訊,一時好生為難!趙桓眼下雖在澤州位望尊崇,仍清楚自己地地位不穩,更不曾將昔時君威拿出來干涉澤州軍政,而是深自隱晦,每日裡與柔福、楊懷南及二妃在行宮相聚敘話,自柔福處瞭解些臨安掌故,以及楊再興地河東大略,閉口不提大宋正統及上京人物,眼下這等,如何將這話問得出口?
但洪皓為難之際,卻有擋不住的人要來攪擾:十一月十三,嶽雷著人來報,臨安天使將至澤州!
三日之後,果然,百餘身著臨安官服的官兵護著一員欽差開進澤州,洪皓忙著人安置入驛館,自己親自出面接待。
“洪皓!洪先生?如何竟在此間?早年不是聞說已經喪身回祿,不在人世了麼?這個”來使見洪皓大驚,洪皓卻只得苦笑。
“大人不是已經謫居台州了麼?聞大人上書議恢復,卻為秦賊所忌,後奉祠居台州,如何竟至此間為欽差?”洪皓也反問道。
來使果然便是早年被貶的李顯忠,聞言憤然道:“楊相公舉大軍北上伐金,天下鹹以為盛舉,江南軍民無不願北上隨軍。可惜朝廷慮及正統之爭。不敢以兵馬過河,下官位望雖低,卻有恢復之名在外,朝中諸臣不敢來河北,便只得遣李某來了!”
洪皓嘿然不語。朝中近年來屢經裁汰。的確以秦檜爪牙竊居高位者最多,若是當真別遣使臣來,只怕也不孚楊再興之意,說不定便落個“為流賊所襲,下落不明”地結局。但李顯忠何人矣,十七歲隨父抗金,後被金人所執。身陷賊營,歷經金、夏、宋三國為官,反金之際,舉家二百餘口盡為金人所害,正所謂與金賊不共戴天者。戰場之上勇不可當,如此人物出使河北,豈不宜哉?是以江南臨安朝中議論數日,最後仍只得將李顯忠自台州起復,奉旨至澤州府存問趙桓。
洪皓眼見無處可藏,反正也須向趙桓請旨,當下安排李顯忠歇息。次日沐浴進宮。面聖請安。
這行宮也不過就是楊再興早前地樞密行府,以楊再興性子。本是極其粗率地,但柔福生在皇家,頗好園林丘壑之勝,雖力行節儉,也略略修造,勉強可充行宮之用。眼下住了趙桓在內,防衛森嚴,更與往日大不相同。
李顯忠入覲之際,百感交集,心下黯然,不知這大宋舊主歷經劇變後,會有作何打算。
“陛下,臣李顯忠………奉旨覲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李顯忠見到趙桓時,一陣心酸,喉頭哽住,幾不能成聲。
趙桓在宮中愉與柔福等敘話,聞說有宋臣來覲見,也不著龍袍,也不戴平天冠,就這麼身著常服,在便殿內與李顯忠見面,聞李顯忠口稱萬歲,面上一窘,好不容易才和聲道:“愛卿平身,此非朝堂之上,不必拘禮,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