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掙紅的臉都已經可見鬚髮飄動,個個揮兵狂叫,雙眼血紅。
紹興十一年以來,宋金之間再沒有這等激烈的大戰!自拓皋一戰之後。雙方再無這個層次的較量!但金人近年來在漠北頗與蒙古諸部廝殺,岳家軍則新受河東一戰洗禮,皆非弱者。
不遠處的燕京城輪廓本清晰可見,也因這惡戰模糊了起來。
片刻間,看上去規模相差近一倍地兩軍撞在一起,岳家槍率先破入金人大隊中,鐵槍到處。金人避之惟恐不及,適才將大金第一勇士殺得落荒而逃,豈是幸致?蔡晉、凌雪峰等也各各嘶吼大叫,奮力廝殺,當年隨楊再興在拓皋破敵之後,這些年來實在憋得太狠了,凹凸於有了用武之地,如何不盡力廝殺一番?
牛皋手中雙鐧有如風車般轉動。白鬚飄拂,哪裡還有半點老態?當面的金人無不駭然相讓,卻如何躲得開?嶽霖緊隨其後,一邊廝殺,一邊小心看覷老牛,免生意外,然手中鐵槍卻不曾稍緩。縱然尚不及嶽雷圓熟,破陣之際卻難分高下!
岳家軍步陣之內,楊再興遙觀前方騎軍苦戰。面無表情,只細細把握其中精微變化,開始體會當年岳飛在偃城牆頭上的心情。天下命運。全在此戰間,而自己絕不能作任何錯誤的判斷!
身後傳來一陣清亮高亢地吟唱,激越蒼桑,如歌如泣,動人心肺,略一回頭間,卻見賀蘭可汗身側排了一隊身著蒙古盛裝的漢子,齊聲吟唱。大約是蒙古軍戰前的常禮。卻哪裡聽得懂,只是汪古部諸騎盡皆肅穆。想來此歌必有深意。
正當此時,對面已經亂作一團的戰局稍稍變化,一隊近萬騎金軍突出戰陣,徑撲步軍大陣而來,待稍稍奔近了,方看清正是孛迭為首,大約盡率其所部兵馬前來找回場子。
賀蘭可汗上前一步,道:“大哥,某率汪古部出擊,殺了此賊!”
楊再興輕輕搖頭:“飛蛾投火,不必理會!”
果然,孛迭雖在狂怒之下率部來攻,卻在三百步外便為岳家軍中弩箭所中,前方冒進地數百騎幾乎無一例外,孛迭若非仗著身上盔甲完備,也將不免。待衝至櫓盾前面,孛迭將手中不曉得何處搶到的大斧盡力砍下,只聽得“篤!”的一聲,櫓盾裂開,後面卻有數根木柱支撐,並未倒下。
孛迭勒馬躲過盾後伸出地長斧,在陣前高叫:“楊再興出來!”
一陣悶響聲中,孛迭所部在陣前倒下的越來越多,步陣卻堅如磐石,縱有區域性破開,卻旋破旋補,再無破綻。孛迭並非蠢才,只酣戰片刻便發現不妙,只得奮力返身,率部退開,繞陣而行。可是高林與諸將佈下這步陣團圓無縫,哪裡有可下手處!
楊再興見孛迭徒勞無功,丟下千餘屍身,只微微搖頭,任孛迭率部返殺回騎軍戰場,自己仍全神關注戰陣中酣戰的雙方騎軍大隊。
此時騎軍大戰也已經進入關鍵時刻。
金人勝在人多,遼東諸部漢子控馬極精,遠在宋人之上,更兼久諳戰陣,對這數萬岳家騎軍本不甚放在眼裡,完顏亮嘶吼大戰之際,仍在盤算如何下一步擊破岳家軍大陣,孛迭嘗試之舉便是得到了他的許可。但酣戰既久,兩軍仍然纏戰一處,絕無半分勝敗分明之像,不由得大是驚惶。
原來宋軍雖不及金人兵馬多,卻長在兵甲精良,往往金人一槍刺來,不能將岳家軍身上鐵甲搠穿,待岳家軍將士反砍過去,則將金人連頭帶甲一齊砍下!澤州府多年來為岳家軍打造地上等兵甲已非夏人可及,何況金人鐵器猶在夏人之下!五萬岳家騎軍中,倒有三萬餘盡著鐵甲,金軍中卻連三千騎也湊不出來麼?
金人非不善戰,只是兵器屢屢擊中宋人,卻毫無損傷,而宋人只要反擊一中,則非死即傷,這仗還有打頭嗎?
孛迭擅自分兵之舉,將嶽雷等壓力減少三成,岳家軍更顯得勢不可擋,若非孛迭敗退回騎軍主戰場,支援了金軍大隊,只怕此刻勝敗已分!
“大哥!是時候了!”賀蘭可汗忍不住大叫起來。
縱然適才不曉得楊再興為何不理會孛迭,現在他也明白過來,步陣內的騎兵等的是最佳地出擊時刻!而對面混戰之中地局勢再不分明,也可以看得出來,金人實將岳家軍無可奈何,兩邊的傷損比絕對在一比五以上!
只是嶽雷等率部出擊已經大半個時辰,再不出擊,就不怕身著鐵甲地岳家騎軍久戰之下成了疲兵麼?
楊再興手心汗出,忍了又忍,賀蘭可汗所言,恰是他心中所想,如何不肯出擊?但等來等去,就是要等到金人敗跡已顯的時候,眼下卻還不是最佳時機!
“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