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軍漢,腰間皆有長刀,見洪皓逃得狼狽,後面幾人持短刃追得正急,遂趁酒性拔刀,砍翻當先兩人,後面再無敢繼之者,才救下洪皓來。
“洪皓?洪國公?”那為首的軍漢聽洪皓上前道謝,駭然拱手道:“原來是‘大宋蘇武’!咱家是殿前司統制蒙衝,還好沒有喝醉,若是讓這等小賊害了忠宣公,豈不是某等罪過!”在一旁還刀入鞘的蔡晉和凌雪峰也點頭稱是。
當下三將親自將洪老夫子送回府中,不理洪皓再三挽留,堅辭回城中去了。洪皓回書齋入座,久久不能自安,心中透亮:今日之事,為首者多半與秦檜有關,只是要自己半死還是全死,就難說得很了,看來這葛嶺之上,也非安樂處,若非家小俱在,全無顧忌,說不定還是在晉城安穩得多。
次日一大早,家中門人來報,說是門外有一漢子,有要事須面見忠宣公。洪皓將信將疑,出門看時,那漢子身材高大,披一件青色罩袍,掀開罩袍來,露出一張方正笑臉,卻是羅彥!洪皓這一喜非同小可,看看四下無人,忙將羅彥迎入府中奉茶。
“羅將軍一路辛苦!河北地面上,多承將軍看覷,洪某還未報答,今日既到家中,便須多住幾日,老夫要一盡地主之誼!”洪皓滿面紅光,叫出家中數子,都教跪謝恩人,羅彥哪裡敢答應,一一扶起幾位公子,遜讓一番,才各自安坐。
“忠宣公一到臨安,奸臣賊子寧不自愧?我家大人聞說先生不能見容於學士院,便知端地。羅某此來,便是奉大人之命。向先生問安,順便送回先生所著《松漠紀聞》,此書在晉城中已有副本,原本這便奉還。大人在晉城練兵,正為他日北上,直搗黃龍。先生所記諸事,大有益於兵事,羅某倒要謝過先生呢。”羅彥一邊說,一邊從袍中取出一包油紙,裡面密密裹了一疊書稿,書皮上大寫“松漠紀聞”四字。
洪皓令長子收了書稿,為羅彥奉茶,才道:“楊大人一心為國。忠直曝於四海,異日必有
社稷,洪某慚愧,於國事無補於絲毫,困守書齋之中墨間爾,若年輕十歲時得遇楊大人,自當投筆從戎,封狼居胥,不亦快哉!縱馬革裹屍還。遠勝於老死此府第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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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彥放下茶杯,縱聲笑道:“我家大人說得明白,提槍上馬,疆場決勝,是我等莽漢子本份,先生為國之棟樑。典章制度,風骨氣節,才是先生所長。他日大宋便恢復河北,某等退於林泉之下,江山社稷,還須先生等治之,豈能令孔夫子提刀上馬、顏淵彎弓射箭以扶周室哉?”
洪皓聽這馬屁拍得親熱,臉上腆顏訕笑。半晌才道:“洪某隻怕一把枯骨,能夠保全於牖下已經大幸,雖有滿腔治國之策,卻無可著力處。眼下戴罪之身,連朝堂亦近不得,豈能有功於國家?楊大人倒是言行如一,他日必能成功,老夫怕是有負楊大人厚望了,連將軍護送南來之意,老夫也頗愧對!”
羅彥點頭道:“洪先生若是貪生怕死之輩,豈有‘大宋蘇武’之名?只是這‘蘇武’二字,頗犯秦賊之諱,先生如今不得近廟堂,莫非當真要窮居此宅,獨善其身乎?河北英雄,翹首以盼先生,楊大人整日焦頭爛額,難治百里州縣,豈能便舉大軍征戰河北?洪先生若有為難處,不妨便說與某家,看可有良策。”
洪皓面色數變,最終四顧堂上諸子,喟然長嘆:“宇文虛中在上京,密著人致書於聖上,若金人來取家小,慎勿與之,聖上不解其意,卻將其家小盡數遣至上京,自此宇文虛中大為謹慎,與往日頗有不同,吾料其事金如此之忠,未必沒有家小之慮矣。”
羅彥聞言,慨然道:“人非草木,顧慮家小乃是常情,此節倒也並非難事,端看先生意下如何爾。”
洪皓聞言,面色大變,令人緊閉大門,任何人不得入內,方才與羅彥細細商量,直至入暮時,羅彥才離開洪宅。三日後,洪宅中火起,火光燭天,光照數十里,臨安城中頗有所聞,及天明,臨安府遣人存問時,卻見洪宅中三成房宅已經成灰,洪皓諸子號哭而報:“昨夜府中走水,家嚴所在書齋正在火中,救援不得,眼下早已經連骨成灰,哪裡辯得出來!”
趙構聞報,跌足嘆息,與秦檜以目示意,頗有嘉賞之意。秦檜大悟:“原來韋后在上京事體,也有不便處,聖上難得如此出手,這般倒便宜了秦某!”豈料趙構在那裡暗道:“這秦檜做事倒也乾淨,也證據也燒得馨光,洪皓就算寫下什麼,當在書齋中付之一炬了,從此母后可以安心了。”
半月之後,楊再興大會諸將,著人請出洪皓來:“這位張先生,乃是太行山中大隱,前日裡聞說我晉城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