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搬進去,便看見正看著從宮中送來的奏摺的十三盯著那梨花樹出神。
“爺,這梨花是何人所送?怎麼爺每次一看它,就彷彿離了魂……”
十三回過神來,淡看了原康一眼,不由輕笑。
“不過是在印陽山附近祭拜皇兄時,在路邊偶然看見的,便叫人移栽過來,哪有什麼人送這東西。”
原康不再言語,僅是小心的照料梨花樹。
他知道皇上有事在瞞著眾人,但他一個奴才也沒那資格問太多。
但他知道,當日皇上獨自上了已被炸燬的印陽山,之後足足一天一夜沒有出現,眾人在山腳下正焦急著,後來便看見皇上神清氣爽的,似乎心情很好的捧著一盆梨花樹從荒山上走了下來。
之後他就叫人好好照顧這盆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梨花樹,來了明月城。
聽皇上說,他似乎有意將這盆梨花樹帶回皇宮。
窗外風聲劃過,似乎有些異樣,十三淡看了一眼窗外搖曳的樹枝,緩步靠近窗前,就著月光掃視這許府院中的亭臺水榭。
每每安靜下來,他總是會想到那個身在佛堂中終日不言語的女人。。
若再不找到花遲,若再不讓她得知皇兄還活著的訊息,他真怕她從此就這樣一直下去了。
曾經的蘇瞳不見了。
她隨著印陽山爆炸那一天,隨著凌司煬的死訊,而跟著一起死去,徹底消失。
轉眸看向那盆梨花,十三靠在窗邊微嘆。
蘇瞳,若你看見這盆梨花能得到些許安慰,那我也能安心些。
他凌景玥說不清楚自己這小半輩是成功還是失敗,從小裝傻做個傻王爺,心懷著天大的仇恨,卻終卻差點親手殺死將自己保護了近二十年的親兄弟,愛上了蘇瞳那個女人,最後又看著一切悲劇的發生而無能為力,無力阻止,僅能將那個彷彿僅剩軀殼的女人保護在宮裡,時時刻刻的看著她,看著她好好的活下去,替她和七哥照顧那兩個可愛的孩。
其實從最開始,一直到最後,他凌景玥都是被保護的最好的那一個人。
不管是凌司煬還是蘇瞳,他們都在一次次的護著自己。
最終得到皇權的人,也還是他凌景玥。
任別人看來,這是多輝煌多成功的一生,多讓人羨慕的一生,什麼都是別人替自己安排好的,替自己鋪好的康莊大路。
卻只有他自己明白,這是怎樣的痛。
看著最親最愛的人一個個在眼前倒下去,看著最深愛的女人變成了如今這種模樣,他每一日每一夜都無法心安理得。
直到來明月城的路上,他又去了尋常人根本找不到的梨花谷,本意就是想移栽一盆梨花回去給蘇瞳,卻沒想到,會發現在梨花谷內的凌司煬。
在那一刻他心裡的負擔和內疚終於消解了些許。
皇兄還活著,只要花遲那邊肯放下恩怨,還大家所有人一個寬恕遺忘,那蘇瞳就可以知道他的存在,就可以去找她的幸福。
現在所有問題的關鍵都在花遲身上。
七哥他雖聰明,可他骨裡的固執是誰都拗不過去的,若非他的固執,那二十幾年的秘密他也著實藏不住這麼深,若非他的固執,蘇瞳又或許不會愛他愛的那樣深,他凌景玥一點空也鑽不進去。若非他的固執,他現在就可以出現在宮裡,重新做他的皇帝,愛著他此生拿命去深愛的蘇瞳,比翼雙飛。
可因為花遲,因為親情,七哥終究還是不肯自私。
他終究還是以大局為重,終究還是寧願自己獨自在梨花谷底棲身,等到花遲的回頭,等著這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而不肯在人前將生還的訊息暴露於人前。
如果他是蘇瞳,想必他會恨他。
可偏偏若是蘇瞳未來有一天知道了這一切,定會理解他。
這就是那個叫蘇瞳的女人,傷得他肝腸寸斷,幾度叫他痛心絕望,卻還是被他愛的很深很深的女人。儘管,他依然愛她愛的體無完膚,儘管她在佛堂每日除了唸佛之外的其他時間都是在想著皇兄,可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還是想在站在佛堂外靜靜的看著她坐在蒲團上的身影。
只要能看見她,他的心就是晴天。
“爺,夜深了,您該睡了。”
“嗯。”
在十三離開窗邊的那一剎那,不遠處傳來一道骸人的目光。
那目光牢牢盯著窗邊所放的梨花樹,拳頭在手中握的傳出骨骼交錯的聲音。
凌司煬,你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