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匆匆來至房內。
單老人等不及朱翠攙扶,先自倒在了椅子上。
“水,水……”
朱翠答應著慌忙送上,卻只見老人端著杯子的那隻手抖動得那麼厲害。茶水入口,嘖嘖有聲,一任它順口流出,淌了滿身都是。
“你怎麼了?”朱翠瞪著他,驚得面色蒼白。
單老人下頦胸前沾滿了血,鬍子都染紅了。
“老天爺,你怎麼了?怎…怎麼會?”
一面說著,朱翠再也忍不住,眼淚汪汪地淌了下來。
單老人乾咳了一聲,身子後仰在椅子上,想說話似乎力不從心,哮喘得那麼厲害。
朱翠緊緊握住他的手,著急地道:“你倒是說話呀,是誰下的手?還是怎麼了?真把人給急死了,噢,藥!藥!我得馬上給你找藥去。”
一面說就要離開,只是那隻手卻被單老人緊緊地握住不放,似乎他全身的力量都在這隻手上:“別……走……沒有用……藥……沒有用……”
說了這幾個字,他卻喘哮得更厲害。
“我不行了……翠姑娘……你……你聽著……”
“不!你瞎說。”
朱翠忍不住哭出了聲,一面想掙開老人的手,去拿藥,只是對方那隻手握得實在太緊,簡直就掙不開。
“你聽著……聽著……我快不行了……聽著……”
一面咳,一面喘,眼睛珠子都幾乎要滾了出來,睜得那麼大,那麼圓,裡面血絲密佈。
朱翠呆住了,眼淚只是不停地淌著,她緊緊地咬著牙,蒼白的臉上不著一些兒血色。
像是一把刀插進了心裡的那種感覺,終於她安靜了下來,默然地點了一下頭:“你說吧,我聽著就是。”
“好孩子,你聽著!”單老人喘著喘著,又咳了起來,嗓子眼有一口痰竟是無論如何也咳不出來。
朱翠咬牙,伸出手指頭,插進了他的嘴裡,一隻手用力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嘿!好大的一口血痰,算是啐出來了。
單老人鼻涕眼淚滿臉都是,他卻含著笑臉,頻頻地向朱翠點頭答謝不已。
“你是真不行了!”朱翠忍住心酸,冷著臉道:“什麼都別說了,只告訴我是誰下的手吧。”
單老人哼哼著道:“是……高立。”
“哼!除了他也沒有別人,我知道了!”朱翠的臉更白了:“你的武功這麼高,卻又怎麼會遭了他的毒手?難道他的本事比你還強?”
單老人全身微微地發著抖,那雙翻著的眼睛,白多黑少,像是一雙死魚眼。
他頻頻地喘息著:“不!我……我是中了他的暗算!不過……我還是……還是……服了他!”
“為什麼?”
“他竟能……破了我的混元……氣功……我懷疑他……他已經練成了……練成了……”
說著說著,他那顆大頭可就垂了下去。
朱翠心裡一驚,伸手扶起了他的頭,她心都碎了,但是卻緊緊地咬牙忍著。
“說……練成了什麼?你可別死!”
“鷹……鷹……翅功……”
“鷹翅功?”
單老人看了她一眼,忽然臉上現出了一絲笑容,像是在證明她說對了。
這一次他又深深地垂下了頭去,卻是不再動了。
朱翠兩隻手顫抖著捧起了他的臉,發覺到一條帶血的口涎,長長地掛在他的嘴上。他死了。
好大的一會工夫,朱翠動也不曾動一下,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看看這個患難中給自己無數教誨鼓勵的老人。
不知何時,窗外已透出了微微的曙色了。
幾隻麻雀首先在松枝上跳躍著,發出喳喳的鳴叫聲,方才忘了關門,一陣陣的冷風襲進來,朱翠忽然間覺出來冷時,卻已經冷得受不住了。
這一陣噹噹的鐘聲,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敲起來的,起先朱翠並不曾注意到,這時聽起來,格外震耳。
據她所知,島上若非有十分重大事故,是不會無故鳴鐘的,那麼這陣子鐘聲又是為了什麼?
朱翠稍稍地驚愕了一下,又重複回到了哀傷之中。
她把單老人的屍體抱起來,平放在一張長案上,一時還不知道怎麼來處理這件事。
就在此時,她又聽見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固然那陣於令人驚心動魄的鐘聲兀自響個不停,她所關心的卻是發生在她居住的屋頂上的那陣急促的輕微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