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大家一看這可是希罕兒都在那裡納悶兒。
安老爺聽得這個說了句:";豈敢。";連忙趕過去和他膀子靠膀子的也那麼鬧了一陣。口裡卻說的是:";還叩還叩還叩。";這叫作賓請拜主人辭;賓再請拜主人再拜;三拜三辭然後相揖而退是個大禮。
安老爺和他彼此作過揖便說道:";驥兒承老夫子的春風化雨遂令小子成名不惟身受者心感終身即愚夫婦也銘佩無既。";只聽他打著一日的常州鄉談道:";底樣臥底樣臥。";論這位師老爺平日不是不會打著京腔說幾句官話;不然怎麼連鄧九公那麼個粗豪不過的老頭兒都會說道他有說有笑的和他說得來呢?此時他大約是一來矜持過當二來快活非常不知不覺的鄉談就出來了。只是他這兩句話除了安老爺滿屋裡竟沒有第二個人懂。原來他說的這";底樣臥底樣臥";六個字底字就作何字講;底樣何樣也猶云何等也。那個臥字是個話字如同官話說";甚麼話甚麼話";的個謙詞。連說兩句謙而又謙之詞也。他說了這兩句便打著京腔說道:";顧這叫作良虧之子必學為箕良冶之子必學為襲。這都是老先生的庭訓兄弟何功之有?慚愧慚愧!嫂夫人面前也請賀賀。";老爺便吩咐公子請他母親出來。幸虧是安太太素來那等大方才能見怪不怪出來和他相見。便忍了笑扶了兒子出來。
從靠南一帶才到下。才待說話只聽他那裡問安老爺道:";這個就是嫂夫人?";原來大凡大江以南的朋友見了人是個見過的必先叫一聲;沒見過的必先問問這個可是某人不是。安老爺見問忙答道:";正是拙荊求見。";他這一肅整威儀鄉談又來了說道:";這是要庭參的。";庭參者行大禮也。說著只見他背過臉兒去倒把脊樑朝著安太太向北又是一躬慌得安老爺還揖不迭連說:";代還禮代還禮。";安太太此時要還他個萬福罷旗裝漢禮既兩不對帳;待摸著頭把兒還他個旗禮又怕他不懂更弄糟了。想了想左右他在那裡望著影壁作拇索性不還他禮。等他轉過腦來才說道:";師老爺多禮!我們玉格這麼個糊塗孩子多虧師老爺費心成全了他一總再給老師師老爺道謝罷!";他只低了頭紅了臉一時無話。安老爺便讓道:";大哥請坐待愚夫婦叫小兒當堂道謝。";他又道:";底樣臥底樣臥。";公子早過來站端正了向他拜了四拜他又答了兩揖。等公子起來他才笑呵呵的說道:";世兄恭喜恭喜我和你外日泥叫作石吶恩攻玉今日直頭叫作青出於藍哉!阿拉!";老爺又向他打了一躬說道:";此夫子自道也改日還當竭誠奉請。";讀者你看這位安老先生也算得待先生其如此恭且敬也了。誰想他自己心裡猶以為未足還要叫太太帶兩個媳婦來拜見老夫子。太太卻有些不願意了只得說道:";我才打她們倆到佛堂裡撇供焚錢糧去了得會子過來呢!怎麼好倒勞師爺盡著等她們呢?先請坐下改日再叫媳婦兒拜見罷!";安老爺見如此說這才罷了。
太太一面叫人倒茶一面自己也就進了房間裡。舅太太迎著笑道:";姑太太你真是個好人直算救了兩媳婦兒一場大難。";安老爺見一切禮成才讓師老爺歸座請升了冠。一時倒上茶來老爺見給他倒的也是碗普洱茶早料到這樁東西師老爺一定是";某未達不敢嘗。";忙說:";師老爺向來不喝茶你們快換碗薑湯來罷!";僕婦連忙換上薑湯來。那等熱天他會把碗滾開的薑湯唏溜下去竟不怎的不算外喝完了還把那塊姜撈起來擱在嘴裡嚼了嚼才噗的一口唾在當地。旁邊一個婆兒連忙來檢著了看不好下手便從袖口兒裡掏了張手紙疊了四折兒把那塊姜捏出去。安老爺這才和他彼此暢談。只這一談師老爺一陣大說大笑。長姐兒又留神瞧見他那一嘴零落不合的牙了;敢則是一層黃牙板子按著牙縫兒還漬著許多深藍淺綠的東西倒彷彿含著一嘴的鍍金點翠。長姐兒和梁材家的皺著眉道:";梁孀兒你回來可好歹好歹把那個茶碗拿開罷!這可不是件事。";說著只噁心得她回過頭去向旯旯兒裡吐了一口清水唾沫。
這個當兒又聽老爺叫取師老爺的菸袋荷包去。當下兩三個僕婦答應一聲便叫那個小小子兒麻花兒去取大家都在廊下等著。一時麻花兒取進來眾人一看那個藍布口袋先噁心了一陣。且不必問他是怎的個式樣就講那上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