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姐道:";慢講爹媽為我吃這一年的齋我該磕個頭的。我自從在能仁寺受了你二位老人家那個頭到今日想起來便覺得罪過。何況今日之下妹妹是誰我是誰呢!";他兩者也謙不出個甚麼兒來。公子便讓著歸了座。那老頭兒倒著實吃了兩三個餑餑一聲兒不言語的就著菜吃了三碗半飯。張太太先前還是幹啖白餑餑。何小姐說:";媽倒是吃點兒菜呀!";她見那桌子上擺著也有前日筵席上的那小雞蛋兒熬乾粉又是清蒸刺蝟皮似的一碗和那一碗黑漆漆的一條子一條子上面有許多小肉錐兒的不知甚麼東西。若論張太太到了安老爺家也一年之久了難道連燕窩魚翅海參還沒見過不成?只因安老爺家雖是個世族大家卻守定了那老輩的節儉家風不比那小人乍富枉花那些無味的錢混作那等不著要的闊。家中除了有個喜事以至請個遠客之外等閒不用海菜這一類的東西。因此張太太雖然也見過幾次知道名兒只不知那個名兒是那件上的所以不敢輕易上筷子。如今經何小姐揀樣的讓著給夾過來她便忒兒嘍、忒兒嘍的吃了些。
不想那肚子有冒冒的一年不曾見過油水兒了這個東西下去再搭上方才那口黃酒敢是肚子裡就不依了竟咕嚕嚕的叫喚起來險些兒弄到老廉頗一飯三遺矢。幸虧她是個羊髒咕嚕了一會子竟不曾響動。
一時大家吃完了飯兩個丫鬟用長茶盤兒送上漱口水來。
張老擺了擺手說:";不要。";因叫這女孩兒道:";你倒是揭起炕氈子來把那席篾兒給我撅一根來罷!";柳條兒一時摸不著頭腦。公子說:";拿牙籤兒來。";柳條兒才連忙拿過兩張雙摺兒手紙上面託著根柳木牙籤兒張老剔了會子牙。
又從腰裡拉下一條沒撬邊兒大長的白布手巾來擦了擦嘴又喝了兩口茶便站起來道:";姑爺、兩位姑奶奶費心我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可得到前頭招護招護去了。";公子道:";晌午還預備著果子呢。";張老道:";姑爺你知道的我不會喝酒又不吃那些零碎東西。再說今日親家老爺太太都不在家他們伴兒們倒跟了好幾個去在家裡的呢也熬了這麼幾天了誰不偷空兒歇歇兒。我幫他們前頭照應著去。";說著便出去了。公子一直送出二門方回。
這裡張太太吃了一袋煙也忙著要走。何小姐道:";媽可忙甚麼呢?沒事就在這裡坐一天說說話兒不好!";她道:";喂!姑奶奶你婆婆託付了我會子咱把人家舅太太一個人兒丟了不是話!再說她晚上還給我弄下吃的了我更不會吃那些果子呀酒的呀。你們自家吃罷。";說著自己攥上菸袋荷包綢子也去了。
他三個跟到上房只見舅太太吃完了飯正看著老婆子們那裡拌鋸末子掃地。見了張太太站起來道:";偏了我們了赴了女兒的席來了。";張太太道:";可吃飽咧齋也開咧。我們姑奶奶這就不用惦記著咧!";舅太太便讓她姐妹兩個也坐下因和公子道:";這裡不要你你去罷!";公子正一心的事由兒想著回家便答應了一聲笑著先走了。這裡姐妹兩個便在旁邊的小杌子上坐下。那個大丫頭長姐兒便從柳條兒手裡接過菸袋荷包來給張姑娘裝了袋煙回身又給何小姐倒過碗茶來。何小姐連日見這個丫頭在婆婆跟前十分得用便欠了欠身說:";長姐姐你叫她們倒罷。";隨即站起來同張姑娘走到排插兒背後一長一短的和她說話兒。因見她是個旗裝卻又有些外路口音問了問方知她爹孃是貴州苗人的叛黨老祖太爺手裡的分賞功臣為奴的罪人她爹孃到這裡才養的她。她從小兒便陪著公子一處玩耍到了十二歲太太才叫上來的。何小姐見她說話兒乾淨性情兒柔和從此便待她十分親近。
她姐妹兩個坐了片刻舅太太便道:";今日婆婆不在家你們姐兒倆也歇歇兒去。我要和親家太太湊上人鬥牌呢!";因和何小姐道:";你這位公公啊我告訴你討人嫌著的呢!他最嫌人鬥牌他看見人鬥牌卻也不言語等過了後兒提起來
你可聽麼?不說他拙笨嫩兒全不會又是甚麼這樁事最是消磨歲月了最是耽誤正經了又是甚麼此非婦人本務家道所宜了繃著個臉兒嘈嘈個不了偏偏兒的姑太太和我又都愛鬥個牌兒等他不在家偷著鬥今日我可要蠃我們親家太太兩錢兒了。";何小姐道:";娘就鬥牌我們也該在這裡伺候。";你只聽可再沒舅太太那麼會疼人的了說:";不用你們兩家去屋裡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