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太初時也吃一嚇及至聽得無事才放心也只略梳了梳頭罩上塊藍手巾先叫人去看公子、媳婦恰恰的他三個
前來問安。安老爺依然安詳鎮靜在那裡漱口淨面才得完事。
安老夫妻便問了詳細何小姐前前後後回了一遍。安老爺便向公子說道:";幸虧這個媳婦不然竟開了門失些東西倒是小事尚覆成何事體。這大約總由於這一向因我家事機過順自我起不免有些不大經意或者享用過度否則心存自滿才有無平不陂的這番警戒大家不可不知修省。";說著便站起來說:";我過去看看。";安太太便向何小姐道:";你可招護著些兒。";安老爺道:";賊都捆上了還怕他怎的?索性連你也同過去看看。";正說著舅太太、親家太太、褚大娘子都過來道受驚。
大家說了沒三兩句話只聽得二門外一聲大叫好說道:";囚攘的在那兒呢?讓我擺佈他幾個腦袋。";一聽卻是鄧九公的聲音。老爺同公子連忙迎出來。安太太一班女眷也跟出來。
只見鄧九公皮襖不曾穿只穿著件套衣裳的大夾襖披著件皮臥龍袋敞著懷光著腦袋手裡提著他那根壓裝的虎尾鋼鞭進了二門怒吼吼的一直奔東耳房去。安老爺忙著趕上拉住說:";九哥待要怎的?";他道:";老弟你別管。
不知道這東西糟蹋苦了我了且叫他一個人吃我一鞭再講。";安老爺道:";不可擅傷罪人你我是要耽不是的有王法呢!";他又道:";王法?有王法也不鬧賊了。";安老爺道:";就說如此你我也得問個明白再作道理。";他又道:";有那麼大粗的工夫?";說著扭身只要趕過去打。安老爺看了看那樣子一腦門子酒大約昨日果真喝過去了睡了一夜竟沒醒得清楚。好說歹說死拉活拉的才把他拉進屋子。安太太大家也都過來。褚大娘子一見先說道:";這麼冷天怎麼連衣裳不穿就跑出來了?";一句話提醒了安老爺才叫人出去取了衣裳來。
他一面穿著一面問何小姐那賊的行徑。何小姐又說了一遍。只氣得他巨眼圓睜銀鬚亂抖。安老爺勸道:";老哥哥這事不消動這等大氣。";他也不往下聽便道:";老弟你莫怪我動粗你只管把這起狗孃養的叫過來問個明白我再和他說話。我有我個理等我把這個理兒說了你就知道不是愚兄不聽勸了。";安老爺是知透他那吃軟不吃硬的怪脾氣的便道:";就這樣你我且要問這班人是怎的個來由。";因叫人在廊下放了三張杌子連張老爺也出去坐下。安太太大家卻關了風門子都躲在破窗戶洞兒跟前望外看。
只見眾家人把那班賊連提帶擄的拉過來。安老爺一看一個個都綁得手腳朝天的趴伏著把腿貼在地下。老爺已就老大的心裡不忍先嘆了一聲說道:";一樣的父母遺體怎生自己作賤到如此?";便吩咐道:";且把他們鬆開大約也跑不到哪裡去。";鄧九公說道:";跑!那算他交了運了!";眾人一面答應著便把那班人腿上的綁繩鬆了依然背剪著手還把繩子拴了一條腿都提起來跪在地下。
安老爺一看只見一個腰粗項短一個膀闊身長一個濁眼粗眉一個鬼頭鬼腦便往下問道:";你們這班人我也不問你的姓名住處只是我在此住了多年從不曾惹惱鄉鄰欺壓良賤你們無端的來坑害我家是何原故?只管實說。";那班人又是著慌又是害臊一時無言可對只低了頭不則一聲。早把鄧九公嘔上火來了一伸手向懷裡把他那副大鐵球掏出一個來握在手裡睜了圓彪彪的眼睛向那班人道:";說話呀!小子別裝雜種慌得鬼頭鬼腦的!";那個連叫道:";老爺子你老別打讓我說。";因望著鄧九公道:";大凡是個北京城的人誰不知道你老這裡是安善人家可有甚麼得罪我們的?";鄧九公又嚷道:";我不姓安是尋宿兒的;人家本主兒在那邊兒呢你朝上邊兒說。";那人才知他鬧了半日敢則全不與他相干扭過來便向著安老爺說道:";聽我告訴你老一句……";沒說完
華忠從後頭堂就是一腳說道:";你連個老爺小的也不會稱嗎?你要上了法堂呢!";那賊連忙改口道:";小的小的回稟老爺今日這回事都是小的帶累他們三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