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和你背上一大套書倒把人攪糊塗了。倒是我孃兒三個人前日說閒話兒兩媳婦說了個主意我聽著竟很有點理左右鬧著沒事老爺為什麼不叫她們說說老爺聽著可行不可行。萬一可行或者她們說的有什麼不是的地方老爺再給她們校正我覺著倒是個正經主意。";安老爺道:";既如此叫她們都坐下慢的講。";安老爺是有舊規矩的:但是賜兒媳坐那些丫頭們便搬過三張小矮凳兒來也分個上下手他三個便斜簽著侍候父母公婆坐下。這個禮節我作者也以為然。何以呢?往往見那些巨族大家多半禮重於情久之情為禮制父子便難免有個不達之衷姑媳也就難免有個難伸之隱也是居家一個大病。何如他家這等婦子家人聯為一體豈不得些天倫樂趣?至於那作者著這段書大約醉翁之意不必在酒他想是算計到何玉鳳、張金鳳兩個人四隻小腳兒通共湊起來不夠營造尺三寸零要叫她站著商量完了這樁事那腳後跟可就有些不行了。
當下安老爺見兒媳兩旁侍立便問道:";你們是怎麼個見識盍各言爾志呢?";何小姐先說道:";媳婦們也是那天伺候婆婆閒話提到我家家計偶然說到這句話。其實事情果然行得去行不去媳婦們兩個究竟弄得成弄不成此時也不敢說滿了還得請示公婆。媳婦在那邊跟舅母依著的時候便聽得圍著這座莊園都是我家的地那時候聽著覺得離自己的心遠只當閒話兒聽過去了。及至過來請示婆婆才知道這地年終只進二百幾十兩銀子的租子;問道這個根底婆婆也不大清楚。
請示公公果然的這等一塊大地怎的只進這些租子?我家這地到底有多少頃畝?";安老爺見問先呵噯了一聲說:";這句話竟被你兩個把我問倒了。這塊地原是我家祖上從龍進關的時候佔的一塊老圈地當日大的很呢!南北下里南邊對著我家莊門那座山的山陽裡有一片楓樹林子那地方兒叫作紅樹村從那裡起直到莊後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元武廟止。東西下里盡西頭兒有個大葦塘那地方叫作葦灘又叫尾塘堤那裡起直到東邊瓦家村我們那座青龍橋;這方圓一片大地方當日都是我家的。自從到我手裡便憑莊頭年終交這幾兩租銀聽說當年再多二十餘倍還不止大概從佔過來的時候便有隱瞞下的失迷著的甚至從前家人莊頭的詭弊暗中盜典的都有。這話連我也只聽得說。";何小姐道:";只不知這塊圈地我家可有個什麼執照兒沒有?";安老爺道:";怎的沒有!
凡是老圈地都有部頒龍票;那上面東西南北的四至都開得明白。只是老年的地不論頃畝只在一夫之力一夫能種這塊地的多少土計算叫作一頃。所以那頃數至今我再也弄不清了。";何小姐道:";果然如此那就好說了。有了執照不愁找不出四至來;按著四至不愁核不出頃數來;憑頃數不愁查不出佃戶來。佃戶一清那戶現在我家交租那戶不在我家交租先得明白了便可查那不在我家交租佃戶名下地租年年都交到什麼人手裡。查出下落來如果是迷失的、隱瞞的怎能便由他隱瞞迷失!只要不究他的已往便是我家從寬了。即或其中有莊頭盜典出去的我們既有印契在手裡無論他典到什麼人家可以取得回來的。如果典價無多拿著銀子照價取回來不和他計較長短也就是我家從寬了。這等一辦又加增了進項又恢復了舊產豈不是好!況且這地又不隔著三五百里都圍著家門口兒也容易查。只要查得清楚敢怕那租子比原數會多出來還定不得呢!";張姑娘道:";我姐姐這話說的可真不錯。我到了咱們家這一年多聽了聽京裡置地敢則和外省不同只知合著地價計算租子再不想這一畝地有多大的出息兒。就拿高粱一項講除了高梁粒兒算莊稼;高梁苗兒就是苕帚;高梁杆兒就是秣秸;剝下皮兒來織蓆作囤;剝下桔擋兒來就插燈籠插匣子;看不得那棍子岔子只作火燒可是家家兒用得著的;到了鄉下連那葉子也不白拋那一樁不是利息?合在一處便是一畝地的租子數兒。就讓刨除佃戶的人工飯食、牲口口糧去只怕也不只這幾兩銀子。";安老爺靜聽了半日向太太說道:";太太你聽她兩個這段話你我竟聞所未聞。";安太太道:";不然我為什麼說她們說的有點理兒呢!";安老爺道:";我只不解算你兩個都認真讀過幾年書應該粗知些文義罷了怎的便貫通到此?這卻出我意外。";何小姐笑說道:";公公只想:我妹妹呢她家本就是個務農人家;到了媳婦清山一住三年眼睛看的是這個耳朵聽的是這個便和那些村婆兒、村姑兒講些的話兒也無非這個。媳婦們兩個本是公婆特地娶來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