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跌入水池,兩人目光同時一掠,她擲了一個“六點”,一個“一點”。但也就只是瞬間一掠,骰子在池中冒起一層白色氣泡,遮去點數,竟似要溶解一般。官兒拍手叫道,“快點快點,不然骰子沒了就不玩遊戲了。”唐儷辭微微一笑,衣袖一拂,那兩點骰子突然自水中激射而出,尚未落入他手中,雙雙在空中翻了個身,又一起落入水池。兩人目光同時一掠,一個“六點”,一個“三點”,唐儷辭往前走了兩步,抬手含笑,“該你了。”
官兒眼珠子轉了兩轉,“唉,你為什麼不伸手去拿呢?”唐儷辭柔聲道,“我怕痛。”官兒搖了搖頭,自懷裡又摸出兩粒骰子,擲入水中,原先跌進水池的兩粒骰子已經被池水腐蝕了一半,全然看不清點數。骰子入水,在池水中飄了飄,落下來是一個“三點”、一個“五點”。唐儷辭拂袖負手,那池水激起一層水花,“啪”的一聲兩點骰子臨空躍起,抖出數十點水漬往官兒身上潑去。官兒嚇了一跳,往上一躍避開池水,只見兩點骰子翻開來是兩個六點,頓時一怔。就在她上躍之際唐儷辭已往前欺進了四步,滿臉溫柔的微笑,“不好意思,又是我贏了。”
官兒又探手入懷,摸出新的骰子,“這次一定不會讓你贏啦!”她鬆手讓骰子跌入水中,翻出來的數字也是兩個六點,最大不過。唐儷辭微微一笑,官兒眼前一花,驀地唐儷辭的臉已在她面前,與她臉對臉鼻尖對鼻尖,她嚇得尖叫一聲,往後便躲,唐儷辭如影隨形,仍是與她面對著面,她見他那雙眼眸在眼前顯得分外的黑而巨大,彷彿一泫極深的黑池之中正有猙獰的惡獸要浮出水面,只聽他柔聲道,“官兒,要做遊戲可以,但在作弊之前,你該確定和你玩的人不會突然和你說……‘我不玩了’。”
“啪”的一聲輕響,官兒“哇”的一聲對著水池吐出一口鮮血,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鮮血在池水中冒起一陣白煙,唐儷辭對著她的胸口輕輕拍了一掌,將她抱了起來,擺在繩子後的屋宇門口,摸了摸她的頭,推開門走了進去。
她如破敗的娃娃般被擺在門口,一動不能動,仰著頭看著藍天和太陽。
他沒有把她扔下水池去,也沒有殺了她。
她雖然只有十四歲,卻其實已經殺過很多人了。
官兒的胸口起伏,喘著氣,望著天,眼前一片開闊,什麼人都沒有。
官兒身後的房中,並沒有人。唐儷辭推門而入,裡面是一間佛堂,然而座上並沒有佛像,幽暗的簾幕深處,本來應該供著佛祖的地方掛著一幅女子的畫像,若非唐儷辭目光犀利,也許根本發覺不了。畫像前點著一炷香。香剛剛燃盡不久,整個佛堂都還彌散著那縷淡淡的幽香。
唐儷辭仔細看了那畫像一眼,那畫像畫得非常肖似,不是尋常的筆法,甚至調了一些罕見的顏料,略有油畫的意味,在他看來那多半是柳眼所繪,畫的是一個身著粉色衣裙的少女。少女的面貌和西方桃很相似,然而並不是西方桃。
她比西方桃略微年輕些,挽著蓬鬆的髮髻,有幾縷烏髮飄散了下來,垂在胸前,身上穿著一件很熟悉的桃色衣裙,那正和西方桃常穿的一模一樣。這少女下巴甚尖,是張姣好的瓜子臉,眼睫垂下,似是看著地上,右側的頸上有個小小的黑痣,就圖畫所見,她坐在桃花樹下,樹上桃花開得絢爛,地上滿是花瓣,和她桃色的衣裙混在一處,看來煞是溫柔如夢。
但這張畫像,並不是實景。
是速寫了一張少女的畫像,然後加上其他的背景畫成的。唐儷辭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張畫像,按原來的基礎看,這少女閉著眼睛倚著什麼東西坐著,頭髮有些蓬亂,姿態也很僵硬,很可能……是一具屍體。
如果柳眼為一具屍體畫了像,然後西方桃把它掛在此處供奉,這畫中的少女必定非同尋常,以佛堂四周的痕跡而論,這畫掛在這裡供奉已經有不少時日了。望亭山莊作為風流店的據點必定也有數年之久,難道就是為了供奉這副畫像麼?
四下裡寂靜無聲,唐儷辭在畫像前站了一陣,突然伸手把它揭了下來,收入懷裡,穿過後門,自佛堂走了出去。
佛堂後是一片花園,假山流水、奇花異卉、高林大樹精妙絕倫的造就了一片人間奇景,彷彿這世間所有令人驚歎豔羨的美景都融入這不大不小的花園之中。唐儷辭眉頭揚起,微微一笑,建這庭院的人真是了不起,然而仙境似的庭院中仍然沒有人,一切猶如一座空莊。
沈郎魂當真在這座山莊中?唐儷辭撩開冬日梅樹的枝幹,只見石木掩映的地上靜靜地躺了一地屍首,不下二三十人,大部分是穿著黑色繡花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