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得這樣王妃,也算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夏公子。”遊裂月看出她的走神,輕咳一聲笑道,“事到如今,有沒有後悔當初的決定?”
洛河一時未明白他的意思,抬頭對上他滿含笑意的眼神,才恍然大悟,半晌才明知故問的笑道:“什麼決定?”
“記得你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嗎?”遊裂月站起來,望著牆壁上女子的畫像,輕笑道,“你說——全靠蓮的提拔。”
他回過頭來,笑望著洛河,不顧潮姬在場,一樣笑著說:“如今他再也提拔不了你了,他連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了——烈樞密使,當初我問你時,你選擇了和蓮站在一邊,和皇兄站在一邊,如今皇兄失去了他最信賴的丞相,蓮斷臂,朝廷裡再也不會有人聽他的號令了……”
潮姬的眼色彷彿閃爍了一瞬,下一秒又恢復正常。洛河沒有注意看她,只是微笑著聽遊裂月說完,問道:“二王爺是想讓我回心轉意嗎?”
“看你的樣子,不像是要回心轉意。”遊裂月望著她的目光一點點冰冷起來,“你一次又一次在朝堂裡望著我笑,我就知道你——還是蓮的人。”
“……對。”洛河一笑點頭。
遊裂月長嘆一聲,笑著搖頭:“這世上,倒真有莫名其妙的人。”
他突然看著洛河,目光炯炯:“你倒是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對蓮如此死心塌地?他現在什麼也沒有了——除了皇兄對他的信任,他什麼也沒有!”
“他什麼也沒有……”洛河重複了一次遊裂月的話,看起來若有所思的樣子。
“沒錯,他有什麼?還有什麼?”遊裂月笑得有些張狂,“降官樞密使,沒有右臂,他還有什麼?”
“恩,對啊。”洛河淡淡一笑,這一笑奇怪得連潮姬都抬起頭看著她,“他是什麼也沒有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跟著他?這個朝代已經不再叫作烈王朝了,他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王爺是真的不知道嗎?”洛河嫣然一笑,“他有的是民心,有的是民意……這個國家,無論換成什麼名號,他所做的都只會是盡忠效力,不會是——暗自計算。”
一片沉寂。
雨過天晴,陽光終於衝破了烏雲的阻礙,投射進王府中,映得滿地一片班駁。
潮姬望著她的眼神有些怔,而遊裂月的表情,則在她說完“暗自計算”四個字後便得烏雲密佈,寒冷如極北之地的冰雪,眼中黯然無光——
“你……”
“報……報王爺……狀元府來人了,說翠姑娘回來了,讓烈樞密使盡快回去!”
“什麼?”洛河與遊裂月同時問了出來。
回到狀元府時已是兩刻鐘之後。
小翠竟然安然無恙的站在門口等待著洛河的歸來。見了她,也不說話,只偷偷塞給她一封信,開啟一眼,竟是再熟悉不過的文字:
“鳳兮鳳兮歸故鄉,遊遨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夕升斯堂。有豔淑女在蘭堂,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遠洋,想頡頏兮共翱翔。鳳兮鳳兮從凰棲,得託孳尾永為妃。交情通體必和諧,中夜相從別有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陽光耀眼得有些恍惚,刺得她眼中突兀的冒出了淚水。
洛河讀完這最後一個字時,已經有些哽咽之意。他竟然寫給她一封《鳳求凰》……他竟然帶走小翠鬧出這麼大陣仗……只為了給她一封《鳳求凰》……
一滴晶瑩的眼淚從她面頰上流下,她慢慢的合上信,轉頭看著小翠,低聲問:“他在哪?我要去見他。”
鳳求凰
“我要去見他,他在哪?”
洛河的眼中有晶瑩的光芒在搖晃,心中也波濤洶湧的翻騰著。他……他寄她一封《鳳求凰》!她秋末時分第一次見他,他的笑容伶俐卻冷漠,彷彿一個操縱著天下的人偶師一般孤狠卻玩味。她在他身旁一住就是兩個月,他時而狡黠如一隻熟稔的黑貓,時而也柔情得像一汪醇酒,但他與她都不是忘情之人,他雖然溫柔似水,也從沒有做出越軌之事。後來她來了帝都,他在除夕夜將她帶走,幾句話點到為止,便因事離開。這一次在杏花村,他救她多次,又派寥槿幫她救曲椋風,而她卻執意要留下,他便不辭而別……
今日,他竟然寄給她一封《鳳求凰》!
那個從未吐露過愛意,永遠以笑容遮掩一切的少年,竟然以這封浸透了他清秀字跡的信,直截了當的挑起了多日以來擋在他們面前的那道輕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