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闆自然是好生歡喜,連忙端酒送菜,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這位客人和這隻猴子,居然真的就這麼在他的小店中,足足呆了三日三夜,直到今天,似乎也沒有上路的意思。
那個男子的精神,顯然非常不好,三日之間,何老闆竟未看到他說過一句、笑過一次。每次當他將酒菜端上飯桌,那男子都只是默默望著酒壺,然後慢慢喝酒。
只是這位客官的酒量似乎極差,每次喝了一點,何老闆心裡估算著還不到半壺罷,整個人就仆倒在酒桌之上,不省人事。而與主人相反,這個男子帶來的那隻三眼猴子,卻令何老闆驚訝的目瞪口呆。
老實說,何老闆在這裡開店,地方雖然偏僻,但因為過往客商頗多,也算是有點見識的人物,但這三天之內,他已經在內心裡無數次的發誓,自己真的見到了這輩子最能喝酒、酒量最大的一隻猴子。
只不過是一日夜的工夫,何老闆小店中所有庫存的美酒,包括他藏在店後那棵老槐樹下的一罈女兒紅烈酒,都被這隻猴子喝完了。
而這隻猴子,顯然仍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捉耳撓腮,四處張望,蹦跳許久,衝著何老闆“吱吱”叫個不停。何老闆雖然不通猴語,但傻子也能看出這隻猴子的意思,本來不欲理會,不料這猴子機靈的如鬼一般,居然偷偷將何老闆收起來的銀子又偷了回來,並在何老闆面前晃來晃去。
何老闆無可奈何,何況別人本來就付了足夠的銀子,只得派夥計從小池鎮上連夜往這裡送酒。剛開始他還頗為惱火,但時間稍久,居然漸漸喜歡上了這隻猴子。而且這隻三眼猴子除了愛喝酒之外,倒也並沒有其他惡劣地方,反而時常在店中玩樂嬉鬧,心情好時居然還玩了幾個雜耍,比如憑空就能從手上生出一叢火焰之內的玩意,不僅何老闆看的眼睛發直,其他這幾日經過的客商,也無不看得興高采烈,在何老闆這店中多呆了許久,讓他賺了更多的銀子。
而那隻灰毛三眼猴子的主人,卻與活潑的猴子截然相反,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酒氣沖天的僕著睡覺,間中醒來一次,也只是雙眼無神地望了望周圍,偶爾猴子跑回身邊,他眼中才有幾分光彩,懶洋洋伸出手摸摸猴子腦袋,隨後似又想起什麼傷心事情,拿起酒壺又喝起來,不到一會,便又沉醉於夢鄉了。
有時候何老闆也偷偷想過,這男子該不會是個瘋子罷。只是他雖然只是個普通店主,但仍然感覺到了這男子與其他過往路人的不同。別的不說,單是這男子呆在這小店中的三日,以往夜間這個時節最多的蚊蟲,突然全部都消失不見了;更有甚者,往日每到深夜,小店外古道荒野中時常回蕩起的鬼哭聲音,竟然也似被什麼東西嚇到一般,全部都消失不見。以至於何老闆聽慣了這些鬼哭狼嚎,突然這三日裡如此安靜,他竟然睡不著了。
這一日黃昏時候,何老闆站在小店的櫃檯後邊,合上剛剛算好的賬本,長噓了一口氣。隨後,他向自己的小店中望去。
窗外西落的殘陽還有淡淡的餘光,照紅了天際晚霞的同時,也從小店的視窗照了進來,將這裡的桌椅都拉長了影子倒影在地上,彷彿時光也在這裡悄悄路過。
何老闆的心情忽然有些異樣,心頭一陣惘然,算來自己也已經過了五十了罷。雖然幫忙的夥計從來都說自己看著只有四十左右,但他自己知道,身體還是漸漸不行了。
歲月不饒人,就這麼過了一輩子麼?
他怔怔地向著地上那些漸漸變長的桌椅影子望著,抬起頭來的時候,他又看到了這間小店四壁上斑駁脫落的痕跡。
寂寂殘陽,照在他的臉上,有幾分人世莫名的滄桑。
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這些事,還是不要想罷。何老闆苦笑一聲,拿起賬本向著此刻小店中唯一的客人和他的猴子走去。
那位客人總是坐在最靠裡的那張桌子旁,此刻如往常一樣,正喝醉了僕在桌子上,一動不動。而他的那隻猴子則蹲在桌上,左手拿著酒壺,右手從桌上幾個裝著菜餚的盤子中抓著美味,喝一口酒,吃一口菜,日子過的有滋有味。
何老闆走到那位客人身前,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但眼睛卻是忍不住先向那猴子望了一眼,只見三眼猴子顯然也不在乎他的到來,只看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到手中酒壺上去了。何老闆嘆了口氣,這隻猴子實在是他生平僅見的如此嗜酒的動物,而且看它背後還揹著一隻大酒袋,雖然已經乾癟,但可想而知往日這裡面是裝什麼的。
何老闆收回目光,不知怎麼,心中卻有幾分緊張,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又咳嗽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