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他以目示意,卻是向著鬼厲身下。
普泓上人轉頭看去,不禁眉頭一皺,只見這屋中一切都未見變化,惟獨在鬼厲盤坐之地面上,周圍三尺範圍之內青磚地面盡皆龜裂,密密麻麻的細縫爬滿了他周圍地面,越靠近他的身軀,細縫就越是密集,在他身前一尺範圍之內時,所有的青磚已經不再龜裂,而是完全成為了粉狀。
這一日一夜裡,誰也不知道在鬼厲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或許,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
普泓上人緩緩走到鬼厲身前,向他身前地面看了一眼,用平和的聲音,道:“施主,你已經在這裡呆了一日一夜,可想清楚了?”
鬼厲慢慢的將目光從普智法身上收了回來,看向普泓上人,普泓上人心頭一震,只見鬼厲面容慘白,容顏疲倦,雖是在這裡不過坐了一日一夜,卻彷彿面有風塵滄桑,已經歷了人世百年。
普泓上人合十,輕輕頌念道:“阿彌佗佛!”
鬼厲緩緩站起身來,但起身一般,忽地身體一顫,竟有些立足不穩,法相與普泓都是眉頭一皺,法相正想上前攙扶的時候,鬼厲卻已經重新站穩了身子,深深吸氣,然後再一次站直了身體,面對著普泓上人。
他身體一看便知虛弱,但不知為何,此刻的他,卻彷彿如須彌山一般魁梧堅忍。
“大師……”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普泓上人合十道:“是,小施主有何吩咐?”
“亡者入土為安,你將他……普智師父的法身火化安葬了罷!”
普泓上人與法相同時身上一震,望向鬼厲,片刻之後,普泓上人長嘆一聲,似唏噓不已,低聲道:“施主你看開了麼?”
鬼厲慘然一笑,向盤坐在微光之中的普智望了一眼,面上肌肉繃緊又放鬆,緩緩道:“我與這位大師當年不過一夜之緣,卻曾經跪拜在他身前,心甘情願地向他叩頭,喚他‘師父’。他救過我,也害了我,但無他便無我,死者已矣。我雖不是佛門弟子,也素知佛家最看重轉生,他臨死也不肯入土,可知他心中悔恨……”
冰涼的氣息,隱隱約約從他手邊散發了出來,普泓上人與法相幾乎同時都感覺到了,那一股澎湃的詭異妖力:“噬血珠妖力戾氣之烈,這些年來我感同身受,多少也明白當年情由。”說到這裡,鬼厲慢慢轉過身去,向著門外走去,嘶啞的聲音不時發出一兩聲咳嗽。
普泓上人與法相同時在他身後,對著他的背影合十唸佛,普泓上人隨即道:“小施主宅心仁厚,感天動地,老衲在這裡替過世的不肖師弟普智謝過施主了。老衲謹遵施主吩咐,稍後就行法事火化師弟法身,加以安葬,只不知在此之前,施主可還有什麼交代麼?”
鬼厲此刻已經走到了門口,手向著門扉伸去,但片刻之後,他停頓了下來,整個人好像僵在那裡。普泓上人和法相都不知他的心意,一時都只看著他,沒有說話。
鬼厲緩緩轉過身子,又一次看到了那張蒼老而微帶痛苦的臉龐。這張容顏,他一生不過見到兩次,十數年歲月光陰,剎那間都湧上心頭,最後,卻終究只剩下了那個風急雨驟的夜晚,他在自己面前慈祥平和的笑容。
他是鬼厲,又或是張小凡,誰又知道呢?
又有誰在乎?
“噗!”
那個男子,就在那門口處,向著那個盤坐在微光玉盤間,一世痛苦的法身遺骸,一如當年那個少年般,向他跪了下來,端端正正的磕了三個頭,然後,他抬頭,肅容,面上有深深不盡的傷痛之意,道:“師父!……”
……
靜默一片!
“師父,你……安息罷!”
他低聲說道,然後站起身子,再不多言,轉身開啟門扉,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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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道行如普泓、法相,一時也愕然無言,只看著鬼厲走出了這間小屋。一片靜默中,法相嘆息一聲,道:“他、他實在是有大智大慧,大仁慈悲心啊!真是世間奇男子,阿彌佗佛……”
普泓上人轉過身子,看著普智法身,半晌,合十道:“師弟,你終於可以安……咦?”
普泓上人一聲微帶訝異的驚呼,令法相也吃了一驚,連忙順著普泓上人的目光看去,頓時也是身軀為之一震,滿面詫異之色。
只見盤坐在玉冰盤上的普智法身,此刻赫然已經發生了變化,在點點如霜似雪的銀白微光中,普智法身竟然如砂石風化成粉,一點一點化為細微幾乎難以肉眼看見的沙塵,徐徐落下,而在他蒼老的容顏之上,不知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