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我好無聊。”小愷音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人家無聊得想睡覺。”
“來,媽咪帶你去睡。”
“嗯。”小愷音任母親牽著手走進房間。
安頓好孩子,整間屋子裡只剩下她一個人是清醒的,滿屋子的孤獨也全教她一個人承受。
歐陽曉慶想起小時候倚靠在窗臺邊,等待著母親下班回家的自己。那種等待的寂寞和孤獨她嘗過太多太多,每次獨自面對空蕩蕩的屋子時她都會聯想到自己正面對一隻野獸,那頭野獸張開它可怕的血盆大口,意圖將她吞沒。
一直到現在,她已經成為一個大人,一個二十九歲、有兩個孩子的大人;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成長的累積,這種寂寞、這份孤獨之於她——依然有足夠的殺傷力。
一個人的寂寞……好窒人。她不想這樣一個人品嚐令她恐懼的寂寞感,真的不想,尤其是在這冷雨連綿的夜晚。
她用手輕輕撩起窗簾往外看,黯淡的路燈佔據她整扇窗的三分之二。而路燈下仰頭承接雨水的人影則佔去她所有的視線——杜宇衡!
過年時節,大部分的酒吧、咖啡店也關下門來,但也有少數幾家仍張著燈繼續營業。
坐落在羅斯福路臨近臺大的這家PUB裡擠滿了不知年節為何的都會男女。杜宇衡也是其中之一。
他不是無家可歸,只是家裡只剩他一個,在不在家並無所謂,況且他正心煩意亂。回國三個多月,他是不忙著臺灣的業務就是忙和美國分公司的聯絡,而空暇時間則全被孩子和歐陽曉慶給佔據——想了三個月,他還是想不出任何方法。
“難道除了結婚外沒有別的方法?”他喃喃自問。
和歐陽曉慶最後一次見面是兩個月前的事,後來他就一直忙碌於年終公司賬目總結和貿易企劃的事,沒有時間再去看她和孩子。
事實上他也不願意再去,在他還沒有想出一套辦法前,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和孩子相認,到時候恐怕會帶給歐陽曉慶不必要的麻煩。
杜宇衡輕叩吧檯桌面,又點了一杯琴酒。
“先生,你會醉的。”調酒師勸道:“你已經喝了三杯,夠了。”
杜宇衡抬頭怒瞪他,一臉肅殺之氣。
調酒師只好聳聳肩,再送上一杯酒。
吵鬧的搖滾樂在凌虐店裡所有人的耳朵,但沒有人在意,因為過年就是要熱鬧,管它什麼對耳朵造成傷害,恣意狂歡是過年必備的氣氛。
但這些個嘈雜衝擊到L型吧檯時威力頓時大減,原因是音箱和吧檯正好在對角線兩點最遠的距離。杜宇衡之所以靠著吧檯坐就是這個原因。
沉默地喝進半杯酒,他又敲敲桌面。
“你結婚了嗎?”杜宇衡突然問道。
“咦?”調酒師愣了下,笑道:“結啦!還生了個女兒。”
“哦?”杜宇衡揚正眼看他,這才發現這調酒師身形魁梧,但臉上洋溢著自得的笑容,還有對酒窩。
“我女兒已經三歲七個月大了,和她媽媽一樣漂亮。”還好沒遺傳到他的身材。“笑的時候臉頰還會露出小酒窩,好可愛。”
“哦。”愷音和愷風好像沒有酒窩。
“不過我沒有打算再讓老婆懷孕生孩子。”有一個漂亮女兒他就很滿足了。
“為什麼?”
“你不知道——”調酒師將調製好的雞尾酒倒出,交給遞送的服務生後,索性倚在吧檯內邊和杜宇衡談了起來。“女人生孩子是真的拼了命!我女兒出生的時候我也跟著老婆進產房,親眼看她哀叫、看她破羊水、看小孩分娩……血淋淋的。你信不信?我看得頭上發麻。就因為生孩子太痛苦,所以我不想讓我那口子再生、在痛一次。可是她啊,還打算再生,你說奇怪不奇怪?明明是痛得比被卡車輾過去還痛卻還情願再痛一次。女人啊,說她軟弱嘛,倒又比我們這些大男人還不怕痛,真是奇怪。”他說著,一會兒又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麼?”杜宇衡問。
“女人真得很傻。為了心愛的男人,再怎麼痛都受得住。”他也很傻,為了心愛的女人甘願退出自己賴以生長的世界,當個安穩的平凡人。
“女人心甘情願生孩子是為了愛?”
“要不,是為了什麼?”調酒師為自己斟了杯酒。“一個女人會為一個男人生孩子,就表示她愛那個男人愛得要命,要不然她怎麼不要命地把孩子給生下來。”
“愛嗎……”歐陽曉慶也是嗎?不,不可能,他們當時只不過才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