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著麼?他又不管民管軍,與老百姓並不相干。要是當真只是一個混吃等死、幹拿俸祿的老實勳貴,這兒的老百姓眼裡和心上就會沒有這號人物,又怎麼會跟你一個初來的外鄉人提起他來?你才到這兒沒兩天就聽過他的名號,可見這人是跺一跺腳,這蕭山縣的地面就晃一晃的大人物。”
李四明心中既敬佩又駭然,這位堂哥竟憑自己的片言隻語就將整件事情分剖得如此清楚,見識和心機好生厲害。
這時,蒙陰伯府第門口的一個看門人走了過來,大聲驅趕喝斥他們二人:“你倆在這指指點點,說些什麼?也不瞧瞧這是哪兒?是你們能碎言碎語指指點點的地方嗎?再不走,二指寬的條子遞到縣衙裡,那就是一頓好打!”
李四明不敢頂嘴,賠了個笑,低著頭拉著李三思離開。
李三思知道不能造次,忍了氣走了,肚子裡卻不以為然,心道:“省委大院裡哥也進去拉過一泡屎,**城樓也買過一回門票,你一個濫封的伯爵有什麼了不起?威風這樣大,只怕也是個作威作福欺壓百姓的貨色。”
第六章 左手右手錯不得
抬頭看看日頭,算算時辰,縣太爺升堂審案的時候快到了。李三思便和李四明便往原路回了縣衙,在那兒等著聽宣。這縣衙李三思昨日也到過一回,說起來是他的“出生地”。不過那時是初穿越過來,各種不適應,心頭是滿滿的倉皇和悚懼,便顧不上打量這一片兒的環境格局。今日他是作為命案的“死者”前來聽審,知道這一次斷然再沒有打自己板子的道理,就有了閒心,帶著好奇粗看了一遍縣衙的建築佈局。
縣衙坐落在接近縣城正中的地段兒,坐北朝南,大門前有一個的廣場,三五十丈見方,一色兒的青石鋪就,穩當而寬整。廣場兩側各有一個亭子,西側的喚作‘申明亭’。這個亭子大有來頭兒,是由太祖皇帝於洪武初年親自詔令全國各縣修建的,縣衙吏員在這個亭子裡調解民間糾紛,調解不成,再擬狀給知縣斷案。張貼官方佈告、公佈刑獄案件,也是在這兒。
與之相對的另一座亭子名叫‘旌善亭’,公佈的盡是些孝悌仁愛,忠貞節義、樂善好施等善行義舉。顧名思義,此亭是作為揚善之用。城鄉各坊、各里也都有這兩種亭子。
在廣場的正中央,另有一個聖諭亭,內裡供著塊石碑,上面刻著太祖皇帝頒佈的《聖訓六條》。這個亭子也是由太祖皇帝傳令天下各縣修建的,顧名思義,就是宣揚聖諭用的。這還不算完,為了傳播這“聖訓六條”,太祖皇帝還下令,要求每鄉里各置一個能搖鈴的“流動告示牌”,選老者或者盲人;每月六次手持著這個正式名稱叫作“木鐸”的奇怪玩意兒在道路上來回走運;一邊搖鈴,一邊大聲宣揚聖訓六條:“孝順父母、尊敬長上、和睦鄉里、教訓子孫、各安生理、毋作非為。”
自西漢以來,歷朝歷代基層治理的方式和手段都是以宣揚教化和鄉紳自治為主,法度威刑為輔。這聖諭享和木鐸,便是官府勵行教化的一個例證。按規矩,知縣每月該在聖諭亭向縣中百姓宣講聖諭六條至少一次。但這個規矩到了如今,也就不大有人當真。就算你知縣大人又不是說書先生,月月都講那些大道理,就算不怕自己嘴巴磨破皮,老百姓還怕耳朵聽起繭呢。
聖諭亭正對著的是一個高大的牌坊。牌坊就是縣衙大門,面朝南開,兩側夾峙著兩堵呈八字形的高牆。“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這句俗諺裡說的“八字衙門”指的就是這種格局。
這縣衙看頭面兒到還光鮮氣派,進到裡面就顯出陳舊了。左右一探看,這地方就更露出了破敗。“官不修衙”是大明曆來的傳統,除非是衙門破敗得牆倒屋塌,抬頭就能見著天,否則是修不得的。要是哪位地方官想搞搞工程,裝修一下辦公室和宿舍,估計工程沒完,御史言官的彈章和上上下下的非議就都能繞縣衙一圈兒了,這地方官兒也就該捲鋪蓋走路了。
李三思覺得這個傳統雖然死板,但也不算壞,衙門破點兒就破點好了,這至少比後世裡的政府大樓像宮殿,學校屋頂跟篩子似的強得多。
他從李四明嘴裡知道,現蕭山知縣叫馮令,四十多歲,官聲不壞,也不怎麼貪財,處事也比較幹練,只是稍稍有點死板,好耍威風,愛直來直去,動不動就打人的板子。是以,人稱“馮板子”,或者“馮棍子”。
時辰已到,兩班衙役排齊後,馮縣令傳令升堂。像這種要緊的刑案升堂是在儀門的大堂,大堂在衙署各廳房中規格最高,也最寬敞。
開審後,兩班衙役沉聲吶喊:“威——武”。馮縣令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