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一番舉動只有兩分是發自真心,到有八分是故意做作,要讓馮知縣聽著高興。果然,這一通大義凜然的恭維馬屁拍得馮知縣大是受用,眉眼裡堆滿笑容,連連擺手謙虛道:“李先生過譽了。刑獄大事,關乎人命,本官雖然不才,也不敢不慎吶。”
謙遜一陣後,馮知縣寫了牌票,喚來捕快衙役,命他們持著這拘人的牌票速速拘傳週六全並顧成到案。
忙完這些後,他又向李三思拱了拱手,客氣地道:“李先生,你如此大才,我想委屈先生在公事上為我稍稍效勞。我不敢以下屬相待,就請你做我的幕賓如何?”
所謂幕賓,也就是官員聘請的客人身份的參謀,沒有編制,但也比較自由。馮知縣上一次就有意將李三思收為己用之意,只是覺得這個年輕人似乎恃才清高,擔心難以駕馭,就沒這個開口。今日見他突然轉了性一般變得謙遜知禮,又確有過人之能,就下了這個決心。
李三思心中暗喜,這算是自己到大明後的第一份工作,起點也算不低,還是別人主動提供的。不過,他也有所顧慮,有些話還是先說清楚的好。
“謝馮大人抬愛。不是我想推辭,實在是因為我另有一個短處:咳,咳……我的字寫得實在是見不得人。做大人的幕賓少不得要處理公文案牘,這個我就萬萬做不來。”說到此處,他不禁暗暗嘆氣:小時候上書法班時,為什麼我就不好好練毛筆字呢?
馮知縣哈哈一笑,道:“李先生自揭短處,可見是一位誠信爽朗之人。這讓我是更加地喜歡了。字寫得好的人比比皆是,又有什麼大用?公文案牘也不用你來處理。只需在遇到疑難之事時,先生為我分剖指點一二就好。”古人的“字不好”這個概念和現代人不同。馮縣令也只當李三思是在自謙,看這年輕人的談吐是大有學識之人,字再差還真能差到看不得?若是他當真見到李三思烏龜爬一樣的毛筆字,說不定就不肯延聘這個師爺了。
馮知縣的這話到不在李三思的意料之外,他也知道馮知縣延請自己可不是為了讓抄公文。之所以要事先說明,是因為既可以顯得坦誠,又免得日後出醜。
李三思謙虛了幾句,便應允下來。
馮知縣辦事也不含糊,趁著高興,當場吩咐賬房給李三思支了五十兩銀子當作聘資。李三思本來已是身無分文,這些銀子可是雪中送碳,揣在懷裡沉甸甸的。
按慣例,師爺和縣衙中的吏員是要搬入縣衙旁的官舍居住的,李三思託言要回去收拾行李,向馮知縣告了辭。伍書吏主動陪送李三思直到縣衙大門外。他看出這個年輕人才幹非凡,說話圓通,知進退,料定此人必將深得縣尊大人信用,是以對李三思格外客氣。
兜裡有錢,心裡就不慌。李三思走在回客棧的路上,覺得心裡踏實多了。有錢更多的時候只是一種心理狀態。口袋有一百萬時吃泡麵,和口袋裡只有一百塊時吃泡麵的感覺大不相同。有一句話叫作“口袋裡越沒錢,肚子裡越餓;口袋裡有錢,不吃都是飽的。”這個道理也是一樣的。
路上經過一家成衣鋪,李三思拐進去挑了兩件薄綢長衫,花了五分銀子,算是小小奢侈了一把。他自己身上穿著的是還是從棺材裡帶出來的一件薄棉長袍,雖然看著料子做工都很精緻細膩,像是高檔貨,但他總覺得像是有一股死人味在,只是這兩天沒衣服換,只能勉強一直穿著。
眼下懷揣“鉅款”,自然就得先解決穿衣問題。俗話道,衣食住行,穿衣尚還排在吃飯前面,當然要緊。何況,自己眼下是堂堂縣長的秘書兼參謀了,是這蕭山縣裡上到馮縣令,下到平頭百姓都要叫一聲“李先生”或者“李爺”的體面人物。堂堂李爺、李先生穿得髒兮兮的總是不成體統。這看人看衣冠的傳統,在現代如此,古代更是如此。在這大明社會里,人分貴賤,衣分五色。官紳士農,各有服色,亂穿不得。
外衣是人的臉,外面的臉面兒解決了,就得解決裡面。包好長衫後,李三思問那成衣鋪老闆:“有內褲沒有?”
連說兩遍後,老闆這才表示似乎聽懂了,給他拿來一條幹粗活的人穿的短打長褲,這褲子也是可以穿在內裡的,也可以叫“內褲”。
李三思哭笑不得,這才想起在這大明是沒有“內褲”這種低端玩意兒的,只有高階大氣上檔次的絲綢大褲頭,低端大氣不上檔次的粗布大褲頭兒等等。總之,不論什麼材質樣式的褲頭兒,都足夠大氣,簡而言之就是“大”。穿著這種大褲頭兒走起路來,一杆長槍在裡面能自由甩動,十分之拉風,有利於提高自信。大明的男人面對女人時都充滿自信的頤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