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面孔宛如一副面具,我在那上面絲毫也看不出她的真實思想。她的雙手一動不動地擺在膝頭上,一隻手鬆松地握著另一隻。從我所聽到的一些事,我知道她的性情很暴烈,戴爾克那麼全心全意地愛著她,她卻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這說明了她翻臉無情,心腸非常冷酷。她拋棄了自己丈夫庇護下的安樂窩,拋棄了溫飽舒適的優裕生活,甘願承擔她自己也看得非常分明的風險患難。這說明了她喜歡追求冒險,肯於忍飢耐勞;後一種性格從她過去辛勤操理家務、熱心家庭主婦的職責看來倒也不足為奇。看來她一定是一個性格非常複雜的女人,這同她那端莊嫻靜的外表倒構成了極富於戲劇性的對比。
這次與思特里克蘭德和勃朗什不期而遇使我非常激動,勾起我無數奇思遐想。但是我還是拼命把精神集中在走棋上,使出全副本領,一定要把思特里克蘭德擊敗。他非常看不起那些敗在他手下的人;如果叫他取勝,他那種洋洋自得的樣子簡直叫你無地自容。但是在另一方面,如果他下輸了,他倒也從來不發脾氣。換言之,思特里克蘭德只能輸棋,不能贏棋。有人認為只有下棋的時候才能最清楚地觀察一個人的性格,這倒是可以從思特里克蘭德這人的例子取得一些微妙的推論。
下完棋以後,我把侍者叫來,付了酒賬,便離開了他們。這次會面實在沒有什麼值得記述的地方,沒有一句話可以使我追思、玩味,如果我有任何臆測,也毫無事實根據。但這反而更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實在摸不透這兩人的關係。如果靈魂真能出竅的話,不論出什麼代價我也得試一次;只有這樣我才能在畫室裡看到他倆私下如何過活,才能聽到他們交談些什麼。總之一句話,我沒有可以供我的幻想力發揮作用的最小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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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三十三
三十三
兩三天以後,戴爾克·施特略夫來找我。
“聽說你見到勃朗什了?”他說。
“你怎麼會知道的?”
“有人看見你同他們坐在一起,告訴我了。你幹嘛不告訴我?”
“我怕會使你痛苦。”
“使我痛苦又有什麼關係?你必須知道,只要是她的事,哪怕最微不足道的,我也想知道。”
我等著他向我提問。
“她現在是什麼樣子?”他問。
“一點兒也沒改變。”
“你看她的樣子幸福嗎?”
我聳了聳肩膀。
“我怎麼知道?我們是在咖啡館裡,我在同思特里克蘭德下棋。我沒有機會同她談話。”
“啊,但是你從她的面容看不出來嗎?”
我搖了搖頭。我只能把我想到的給他講了一遍:她既沒用話語也沒用手勢向我透露她的任何感情。他一定比我更瞭解,她自我剋制的力量多麼大。戴爾克感情激動地兩手緊握在一起。
“啊,我非常害怕。我知道一定會發生一件事,一件可怕的事,可是我卻沒有辦法阻止它。”
“會發生什麼樣兒的事?”我問道。
“啊,我也不知道,”他用兩手把頭抱住,呻吟道,“我預見到一件可怕的災難。”
施特略夫一向就很容易激動,現在簡直有些神經失常了。我根本無法同他講道理。我認為很可能勃朗什·施特略夫已經發覺不可能再同思特里克蘭德繼續生活下去,但是人們經常說的那句俗話“自作自受”,實在是最沒有道理的。生活的經驗讓我們看到的是,儘管人們不斷地做一些必然招災惹禍的事,但總能找個機會逃避掉這些蠢事帶來的後果。當勃朗什同思特里克蘭德吵了架以後,她只有離開他一條路好走,而她丈夫卻在低聲下氣地等著,準備原諒她,把過去的事忘掉。我對勃朗什是不想寄予很大同情的。
“你知道,你是不喜歡她的。”施特略夫說。
“歸根結底,現在還沒有跡象說明她生活得不幸福。據我們所知道,說不定這兩人已經象夫妻一樣過起日子來了。”
施特略夫用他那對愁苦的眼睛瞪了我一眼。
“當然了,這對你是無所謂的,可是對我說,這件事很重要,極端重要。”
如果當時我的神色有些不耐煩,或者不夠嚴肅,我是有點兒對不起施特略夫的。
“你願意不願意替我做一件事?”施特略夫問我。
“願意。”
“你能不能替我給勃朗什寫一封信?”
“你為什麼自己不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