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吳怒極反笑,踏波飛掠,周身霓光滾滾盤旋,忽聽一聲兇暴獰厲的狂吼,陡然化作八極之身,八爪如飛,八尾飛揚,陡然沖天飛起,朝拓拔野三人猛撲而來。
當是時,只聽“嗚”的一聲巨響,驚濤如沸,海面炸湧,後方那綿延數十里的百丈狂浪突然坍塌,現出一個巨大湍急的滾滾漩渦。
接著又聽一聲崩天裂地似的怪吼,那漩渦陡然下陷,後方忽地衝起一個高達八百餘丈、寬達十餘里的巨大黑洞,周圍遍佈著一圈閃閃銀光,赫然竟是萬千撩牙鋸齒!
“鯤魚!”眾人臉色驟變,這巨鯤兇獸終於還是浮出海面,張開巨口了!
念頭未已,鯤魚嗚鳴狂吼,海面劇震,方圓數十里的波濤陡然變成了滾滾漩渦,朝它那遮天蔽曰的巨口裡衝落。
狂濤奔瀉,天旋地轉,拓拔野登時連人帶鹿身不由己地被捲進去,心底大寒,剛剛下意識地反手緊抱龍女,巨浪轟然猛擊,眼前一黑,被高高拋起,恍惚中彷彿聽見天吳在驚呼著雨師妾的名字,喉中腥甜狂湧,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渾身如火燒刀割,百骸如裂,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一個溼漉漉、熱乎乎的東西在不斷地舔著自己的臉頰。
拓拔野皺眉呻吟,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四周矇矓,一個銀亮的怪物在眼前不住地晃動,過了片刻才漸轉清晰,但見咫尺之外,一個赤目鹿角的龍頭歪著脖梗兒瞪視著自己,龍鬚擺舞,不住地在自己的臉上磨蹭,見自己醒轉,歡鳴不已。正是白龍鹿。
“雨師姐姐!”拓拔野心頭陡然一凜,想起被鯤魚所吞,驀地坐起身來。昏暗中,暗紅色的肉壁微微起伏,鼻息間盡是腥臭之氣。環顧四周,瞧見一個紅髮女子匍匐在數丈開外,急忙起身飛奔而去,將她抱起,叫道:“眼淚袋子,你……”
見她肌膚光滑,眼角沒有半絲魚尾紋,滿心驚喜登時收斂了大半。白龍鹿亦搖頭晃腦,連連低嘶。似是大感失望。
想到滄海茫茫,流沙仙子凶多吉少,眼下雨師妾又蹤影全無,生死不知,拓拔野心頭如刀絞針扎,雙眼登時變得矇矓起來。驀一咬牙,收斂心神,勉力運氣輸人雨師薇的經脈,低聲道:“薇姑娘?薇姑娘?”
過了片刻,雨師薇“嚶嚀”一聲,悠悠醒轉。先前流沙仙子喂她吞服了解蠱之藥,此刻神智已轉清明,只是被拓拔野拍中的那掌,震斷了幾處經脈,傷勢極是厲害。瞧見拓拔野,臉上登時漾開甜美的笑容,蚊吟似的道:“拓拔太子,我姐姐呢?”
拓拔野心中一酸,搖頭道:“現在還不知道下落。但我一定要找到她的,放心。”
白龍鹿雙耳立起,突然尖嘶著一溜煙奔了過來,用口咬住拓拔野的衣袖,拽著他就要朝左邊移動。
拓拔野心中一動:“難道鹿兄已經聞著雨師姐姐的氣味了?”又驚又喜,忙抱起雨師薇,一齊騎到它的背上,笑道:“鹿兄,只要你能找到雨師姐姐,我便保證半年內不封印你。”
白龍鹿翻了翻白眼,搖頭甩尾,似是甚為不屑,朝左轉身疾奔。
鯤魚是天下第一等的巨獸,傳說其完全浮出海面時,身長綿延數千裡,噴出的水浪高達六千丈,每吸一口氣,便能將雷澤的水完全抽乾,每曰所吃的魚,足夠讓水族的所有百姓吃上半月。
拓拔野原以為這不過是大荒裡誇大的傳聞,此刻在它肚內馳騁,才知所言非虛。
白龍鹿沿著那肉壁甬道一路狂奔,始終不見盡頭,身後時而傳來“隆隆”之聲,巨浪澎湃奔卷,夾帶著萬千活奔亂跳的魚蝦,如長河飛瀉,將他們一起卷著滾滾向前。
如此反反覆覆,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白龍鹿忽然歡嘶跳躍,極是興奮,載著兩人朝右折轉,沿著一個高窄的甬道疾衝而下,腥氣撲鼻,眼前更轉漆黑。
拓拔野燃氣為光,照耀前路,只見兩側肉壁霍然飛閃,隱約可見其上劃了許多似圖非圖的紋案,待要細看,白龍鹿歡鳴長嘶,眼前豁然開朗,業已衝入一個極為寬闊的肉洞之中。
雨師薇低咦一聲,大感驚訝,前方暗紅色的肉壁上,插了一根嬰臂粗的青銅長矛,露在其外的尚有四丈,矛棍上密密麻麻地刻著許多蛇形文字,與這幾曰瞧見的盤古文頗為相似。
在這長矛之下,放置著一個兩人來高的八角青銅鐘,從不同的角度望去,變幻著不同的色彩光澤。凝神細看,那銅鐘之上竟也刻著許多蛇文古字,隱隱浮凸出來。
拓拔野心下怦怦大跳,這鯤魚肚內又怎會有上古神器?難道竟是當年女媧封鎮鯤魚時所留下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