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店主,問道:“他不知道高將軍身份?”
高寵搖搖頭,難得地多說了幾個字:“我來便是客,何須其他身份。”
我來便是客。秦陽再次感受到高寵身上獨特的氣質。他就像手中的那杆黃金色的大槍,雖然名聲遠揚,卻始終保持著純粹、率直。
秦陽未見過他的槍法,但可以猜想得到,他的槍法必定如他的人一樣,簡單直接,以快、穩、準取勝,絕無任何花招和多餘動作。
店主端來茶水,秦陽替高寵斟了杯茶,道:“說起來,尚未為高將軍的救命之恩道謝。”
高寵忽道:“秦陽。”
秦陽一怔,問道:“怎麼?”
“叫我高寵便可。”
秦陽定定看了他一會,笑道:“高將軍比我年長,我便稱你為高兄如何?”
高寵似乎對稱呼不以為意,點點頭。
秦陽又向高寵敬茶,感謝他的救命之恩。高寵點點頭,舉杯便喝,即不謙遜也不邀功,一如往常的沉靜。
星兒在旁觀察著高寵,忽然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秦陽行為舉止顯得頗有修養,恪守禮節,高寵則率直隨意、完全不在意人情世故。
秦陽的眼中總會燃燒著一團生命的火焰,似乎隨時準備和命運、逆境抗戰到底,星兒可以透過哥哥的眼睛,感受到他積極、堅韌的性情;高寵眼中則沉靜如水,完全看淡了塵世的一切苦與甜,他的眼睛安靜單純,隱有出世之意,似乎世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切都不值得他提起興致,甚至讓人感覺到淡淡的頹然。
如果說秦陽是火,那高寵便是水。
兩人性格迥異、氣質相反,偏偏又給人一種奇特的和諧感,秦陽的善言恰好彌補高寵的寡言,秦陽的熱情恰好活躍了高寵的冷淡。
星兒暗道:這兩人要麼是天生的死對頭,要麼就是絕無僅有的至交好友。
她正出神,忽然聽高寵出聲道:“那日死的,是你朋友?”
秦陽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楚熙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謝謝你替他報了仇。”又簡單地將楚熙跟隨自己的經歷說了一遍。
店主又送來大盤烤牛肉,高寵夾起便吃。
秦陽微笑問道:“高兄未吃晚飯?”
高寵點點頭,他一口氣吃了幾大塊牛肉,才緩了下來道:“那日你留下來是為了報仇?”
秦陽眼中又迸發出刻骨的仇恨:“對,不但是他們,還有那些幕後之人,我都要找出來一個個地殺掉,為楚熙報仇!”
高寵望了他一會,問道:“你是在生氣?”
秦陽苦笑道:“應該算是生氣吧,準確來說,是仇恨。”
高寵沉默著,又吃了一塊牛肉才淡淡問道:“我不明白,生氣和仇恨。”
秦陽奇道:“高兄未試過為什麼事情而生氣,或者仇恨誰?”
高寵搖搖頭:“我七歲開始,一個人在山林長大。”
“你父母親人呢?”
“不見了。”
秦陽怔了怔:“你七歲時年紀尚小,怎麼從山林裡活下來的?”
“餓了找吃的,困了睡。沒事就練槍。”
秦陽想到他五年如一日地練直刺槍法的傳聞,不禁問道:“聽說高兄你曾數年只練一招槍法?”
“槍譜招式不多。”
秦陽又隨口問道:“高兄的槍法是跟誰學的?”
“從槍譜裡。”
秦陽再次怔住了。高寵說是從槍譜裡學的,那便是從槍譜裡學的,他絲毫不懷疑高寵會說假話。但他學武多年,深知武學之道似易實難,沒有明師指點和引匯入門,一個人如果想靠著一本書就能自學成才,還要成為高寵這般的絕頂高手,幾乎是天方夜譚……
眼前的高寵便做到了。
這人要麼是聰穎過人的練武奇才,要麼就是走著真真正正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勤勉專注之道,靠著超越所有人的專注與認真,一點一滴地從平凡的槍法中練出最不平凡的槍法至境。
秦陽由衷嘆道:“天下間能靠槍譜成就一代高手之名的,怕只有高兄了。”
“秦陽。”高寵瞧了他好一會才說道:“你比我還奇怪。”
秦陽怔了怔:“我奇怪?”
“別人說我好話,我總能聽出他們是虛情假意,你卻相反。明明你說得很假,偏偏我又聽出你是在說真心話。”
秦陽搔搔後腦:“高兄,我可以把這當成是表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