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到來,前輩該是我輩中人,怎麼會不受晚生一禮呢!晚生雖屬凡夫,但亦是師道中人,前時也曾在山中禮上數年三清,請前輩留步過宅,彼此一飲如何?”鬼七上前拉著老者,要他留步,到家中小聚一下。
(這鬼七為了表明他和老者一樣也是有厚德道行的人,搬出了自己年少時在道觀中看香添水的那段歲月來。那何為禮上三清呢?這禮上三清其實就是為供在道觀神龕上的三清像——一說其間有太上老君,太乙真人,還有個天師祖,幫著入觀求道拜籤的人,上香進供,引領善客到師尊前頭去解籤開謎。也可以說,那時候的鬼七,無非就是個小道僮,專門在道觀道院提水上香,引客賣符。而如今這小道僮競然跟一個莫測高深的玄佬勾肩搭背,稱兄呼弟起來了。)
這鬼七本來也就是想著請老人吃上頓飯,談談聊聊,讓彼此認識認識。俗語說朋友多了不怕罪,路子多了不怕累。要是交上了一位上了年紀,且又玄學淵博的老者,肯定對自己有許多好處。這樣的朋友——假如對方願意給高攀——那真是三生有幸,胖子拉拉麵條,直了去了。(值了去了。)
不想,鬼七這一請,那老者微微眯起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定定地觀望了一會鬼七蒙滿塵囂的臉,沒說什麼,略顯輕蔑地淡淡地笑了笑,算是答應了。
“緣即因來因即果。小兄弟,前面帶路。”老者二話不說,要鬼七前邊帶路,老者後邊跟著,跟他回了家。
“此歸汝戶,既是緣始,又屬緣終,風雨皆因緣,相遇念前恩。想不到一別八十載,汝已非昨身!孽哉,命哉!”老者一路跟著鬼七,一路在後邊喃喃自語,盡說些莫明其妙的怪話。那老者的意思,大概是和我前生或是從前相識,也許還是深交,不然他怎麼說為報前恩之類?我沒給這樣一位老者施過恩啊?鬼七在前邊領著老者進屋,心頭聽得直納悶,有心想問一問,卻又不便開口。
一老一少進至房中,鬼七叫髮妻趕緊幫著張羅了幾樣家常小菜,和老者在小廳中舉杯飲了兩盅。老者也不推託,亦不多加贅言,鬼七給他倒了酒,他即舉杯飲盡,一飲就是三門杯。飲完三杯,老者即起身對鬼七說:
“小兄弟,你我緣自前生,今生即得幸遇,當了了此段公案,結了前緣舊事。今晚二更時分,輕身淨體,到鎮外葦子灘頭伏波廟外,老朽在那靜候。切記,淨身輕體,勿忘!”老者說著,打量著鬼七臉上充滿了庸碌猥褻的神情和臉容,輕聲嘆息著搖了搖頭,失望似的,一言不發地轉身即走。
鬼七讓老者那雙銳利精深的眼睛看得很不舒服,覺得肯定是這老者看出了自己這十幾二十年來幹過的種種荒唐勾當,以至於讓對方生了失望,才用那種眼神和惋嘆的哀息來對他。鬼七人雖不算什麼磊落君子,但也是個知羞知恥,自尊心極強的人。受到老者無奈悲憐的眼睛那麼一看,又聽到了老者傷感的嘆息,心情不免沉重起來。“唉,想想這十數年所過的生活,還真是荒唐!難道為了一個生活,我就得當私鹽販子,違國法國政;為了五斗粗米,非得折腰做那些搬山倒鬥之行當,喪廉失恥不可嗎?唉——”
想到自己先前所過的生活,加上老者那雙慈祥悲憫的清矍眼神的洗禮,鬼七競無奈又悔恨地記起自己剛剛所走過的那小段人生路來。
心緒沉沉地等到了夜間二更,鬼七洗了澡,淨了身,仔細地穿戴整齊,不讓身體近家妻身體半分,來到鎮外不遠的葦子灘上面,一座小山坡上的伏波將軍廟外。那座伏波將軍廟是早年紀念伏波將軍征戰百越時政府所建,因為伏波本人不是什麼地方人等擁護的神聖,廟早已破損,只餘下個殘垣架子和四面漏光透雨的房頂,多年來早已絕了香火,無人過問。鬼七爬到小山上,遠遠的,就看到了那位穿著玄衣的老者負手而立,背對來徑,在荒草茅叢中沐著月光,靜寂仙逸地鶴立般站在那裡。
“前輩!”鬼七走到老者身後,恭敬地站立,等候老者發話。
“來則來矣,恐今生此世,靈魂清魄已失之凡華!——罷,罷,了了此緣即為我輩願矣!”老者揹著鬼七,獨自對著清風月夜言語。好一會,彷彿是老者在想什麼重要事件,或是回憶什麼往事一樣,靜靜地背對著鬼七,一言也不發。等了足有一柱香的時間,老者才突然轉過身來,手上持著一封用封漆封著的黃色信封,手上邊還有部用發了黃的紗紙,手工抄錄的古書,交將給鬼七。
“小兄弟,你我緣份皆因前世。現在,為了了卻前生恩怨,我將此書奉爾,希望爾能按書中粗鄙,修煉自體,造福人間,減免減免你在塵世人性中帶來的卑賤和低劣。此書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