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雞也張開喉嚨啼叫。
大地破曉。
“我明日請人來納采、下聘。”堂餘幽一諾千金。
滿及第盈眶的淚感激的落下,整個人霎時鬆了口氣。
然而,等她擦乾眼淚,椅子上的人已經如晨霧般蒸發。
她掀起被子,赤足跳下床,慣做家務的手觸控他坐過的椅子,她不禁愕然,因為,那上頭尚有微溫。
他是一個溫暖的鬼……滿及第恍惚的想……
低壓瀰漫在滿及第窄小的房間。
雖說門上貼了大紅色的喜字,卻不見絲毫的喜氣。
“姐,我還是不贊同這門親事。”看破不以為然的嘟著小嘴,一點也沒有上前幫忙的意願。
“都臨上花轎了,你別來胡攪蠻纏,壞了大姐的喜事。”老二滿得男將一頂簪滿各色鮮花組成的花冠為滿及第戴上,看起來非常精緻美麗。
這頂花冠還是滿及第自己親手做的。
金珠玉冠對她來說太奢侈了,只是一樁假婚事,鳳冠霞帔於她不配。
可這頂花冠也為滿及第不算出色的容貌增添了幾分明豔姿色,不管怎樣,新嫁娘都是最漂亮的。
“喜事!嫁給神主牌,死人能給大姐什麼幸福!”看破譏笑的看著這些各懷鬼胎的姐姐們,義憤填膺。
滿家總共有七姐妹,老大滿及第,接下來是滿得男,滿罔市、滿罔腰、滿以為、滿恨天、滿看破。
從這七姐妹的名字就能看到努力做人的滿家夫妻心情,到最後恨天怨地仍然無法得男,只好看破,也夠諷刺的了。
汴京的好事者送了“六仙女”的封號給其他六人,獨漏滿及第。
花容月貌她是一點邊也沾不上,但要論個性樸實善良,她卻是居冠。
再半個時辰,她就要出閣了。
出閣的心情錯綜複雜。她不巴望這些妹妹能帶著惜別的心跟她說些體己話,周遭有的還是譏誚嘲諷跟攻擊。
她的心情一片低落。
“這是大姐自己挑的夫婿,誰叫隔壁賣豆腐的她看不上眼,殺豬的又嫌人家造孽,不然,等你出嫁讓大姐過去當陪嫁看她要不要。”罔腰強詞奪理的道。
“四姐,你說這是人話嗎?”
“總不會是山水話(畫)吧?”
“小妹,別再說了。”滿及第實在聽不下去。
“大姐,你太善良了,你可知道大家在背後怎麼說你的?”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看破準備要揭穿這些姐姐們的假面具。
“那不重要,我只希望出嫁以後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滿及第幽幽的目光投向梳妝檯上她的“相公”,又看看環繞在她身邊的妹妹們,濃濃的惆悵籠上心頭。
她守著這個家許多年,拉拔所有的妹妹們長大,她有什麼不知情的。
媒婆在這節骨眼喳呼著跑進來。
“良辰吉時到了,新娘該上花轎了。”她一身喜氣的紅,礙眼的瞧了梳妝檯一下,忍著心裡頭的不舒服把“新郎”請了過來,然後一把塞進滿及第的手中。
“新郎、新娘上轎嘍!”
滿及第麻痺的起身,鼻子聞到木材新上漆的味道,在喜帕披蓋下來前,她堅定的握住神主牌位。
她無言的隨著媒婆出了房門,無悲、無喜。
第三章
天未亮,滿及第就醒了。
大紅喜字還貼在鏡臺前,昨晚的酒食也還沒撤走,她下了床,徑自把鴛鴦被疊整齊,順道也把昨夜換下來的喜裳摺疊妥當。
她身上這件衣裳是陳舊了點,但是應該可以見人才是。
捉襟見肘的她實在沒能力為自己裁製幾件嫁衣,不知道會不會太寒酸?
懷著忐忑的心,她告訴自己,也許是多想了。
從昨日到清晨,除了送她進門的媒婆跟喜妹,她還沒見過別人。
習慣了妹妹們很難止息的鬥嘴還有隔鄰什麼都有的噪音,這屋子安靜得有些駭人。
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滿及第開始打量這間樸實的房屋。
白石砌成,光線充足,八角窗下有嶄新的梳妝檯,另外核桃木衣櫃、樸拙的屏風都還留著新漆的味道,上頭的手工絕不是急就章趕出來的成品,就連觸腳的石片地板也鋪著細螺的花樣,縱使有些斑駁卻清洗得非常乾淨。
實用、不花俏,都是她中意的東西。
她的夫君十分有心。
她從房間的這一頭走到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