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病倒了。
她的女兒紀菁正在被罰禁足,無法照顧她。
她的兒子紀居宏被老太太叫去說了半日的話,回來把自己關在院子裡,日日與新得的通房丫頭快活,也不去看望田氏,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的陪嫁丫鬟——現在的吳姨娘,拘了膝下一子一女不準動,日日親自上門,說要伺候她,她又不喜歡。
接到紀仁德的信,她整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好幾歲,生生從一朵鮮嫩豔麗的花朵,變成凋謝枯萎的殘瓣,最愛的紅寶石首飾摔了一地。
紀仁德竟然……那樣罵她。
這一切結果難道是她希望的嗎?是她能做到的嗎!!
她要真想弄死紀居中,會等到現在嗎!!
家風不好,以至丟了官,憑什麼怨她!關她什麼事!!
紀仁德明明知道事實,卻仍然為了流言,將她斥的面上無光!
到底是誰坑了她!紀居中明明膽小聽話,為什麼突然硬氣了!還敢私自出門!他那個奶孃,死就死了,哪裡值得他去看!還給她中毒回來!
天地良心,她雖然想過千百遍紀居中的死法,卻絕不可能這個時候下手,過些天就是她昇平妻的酒席,她怎麼可能是那種連表面工夫都不顧的人!
這麼多巧合……真是的巧合嗎?
要讓她知道是有人故意算計到她頭上,她必不會讓那人好過!
田氏恨的銀牙咬碎。可再生氣,看到那封信,一顆心也軟成了一灘水,她不能讓夫君厭了她……
夫君知道是她是委屈的,定會補償她……
她要忍耐……
田氏一蹶不振,四房氣氛壓抑,丫鬟僕婦說話都不敢高聲。
紀居昕就是在這種氣氛下,走到了四房的地盤,看望紀居中。
紀居中側靠在窗前榻上,手裡握了一卷書,眼神有些直,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定沒讀手上那本書就對了。
紀居昕深嘆了一口氣,加重腳步走過去,“四哥。”
紀居中聽到聲音,眼神慌亂了一瞬,臉上擠出個不自然的笑,“九弟來了啊。”
“我來看看你。”紀居昕憂心忡忡地看著他不怎麼好的臉色,“四哥好點沒?”
“我沒事,”紀居中坐起來,展示自己已經非常有力氣,“明天就可以去書院了。”
簡單寒暄過後,二人沒什麼話說,空氣一時很安靜。
紀居中苦笑,“看我這樣,你肯定特別瞧不起吧。”
“怎麼會?”紀居昕連連擺手,清澈目光裡滿是擔憂,“四哥身體不好,可不要亂想才是。”
“我是四房原配嫡子,有個出色的爹,自己日子卻過成這樣。”紀居中長嘆口氣,透過窗子看著遠方天空,“我護不住奶孃,護不住身邊丫鬟,連自己……都護不住。”
紀居昕低了頭,“這……沒什麼的。”
“很多人都護不住。”紀居中聲音淺淡,“你是不是這麼想的?”
紀居昕猛然抬起頭,一臉驚訝‘你怎麼知道我想什麼’的樣子。
紀居中搖搖頭,笑了。
他伸手撫了撫紀居昕的頭,“你還小呢……”
“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紀居昕故意皺皺鼻子,誇張地拍開紀居中的手。
紀居中話不多,紀居昕也不是為跟他聊天來的,只想看看他,陪陪他,讓他心情能好一點。
有時候,人缺的不是幫助,而是一點點陪伴,不讓自己寂寞孤獨。
他希望能盡一點微薄之力,點醒紀居中。紀居中人品忠直,心正且有毅力,實是難得人才,上輩子太可惜。可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坑了紀居中一把,再為別人好,沒問過別人的意願擅自利用,總是不對。
兩個人默默無語,一個抱著膝看窗外的天,一個抱著茶杯細品慢啜,時間過去的倒也快。
絢爛晚霞一點點消逝時,紀居昕站起來,提出告辭。
紀居中呼吸平緩,笑眯眯衝他揮手,“謝謝你來看我。”如今這個家裡,沒有幾個人記著他了。
“那日四哥也安慰我來著……”紀居昕連連擺手似有些窘迫,停頓片刻才又攥起拳頭看著紀居中,目光澄淨真摯,“四哥是個好人!”說完可能覺得太不好意思,轉身就跑了。
“日後有需要來找……”紀居中一句話還沒說完,紀居昕已經不見了人影。
跟個兔子似的。
紀居中不由笑出了聲。
大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