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果然清的很徹底,不知道天字號牢房本就偏僻,還是下邊故意安排,紀居昕一路走過去沒有看到一個人,包括犯人。裡面安靜到落針可聞,有一種非常壓抑的感覺。
“衛礪鋒,”紀居昕緩緩開口,“我不想讓紀仁德痛快的死,但也不想放他出去禍害人,關他一輩子可以麼?”
“當然,”衛礪鋒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背,“這裡有我的人,你想讓紀仁德怎麼樣,他就會怎麼樣。你要不放心,我有私牢……”
“我放心。”紀居昕握了握衛礪鋒的手,“我放心。”
等最裡面一間牢房出現在眼前,隱約露出紀仁德身影時,衛礪鋒停了,“我就在這裡守著,你自己過去,但是——不準開啟牢房門。”
獄卒給衛礪鋒的鑰匙是開第二道門的,過了那道門,就是天字號牢房。或許衛礪鋒也有紀仁德牢房的鑰匙,但不會給紀居昕。
紀居昕明白衛礪鋒是為他安全著想,“我才不想離他那麼近,只隔著牢門說幾句話而已。”
衛礪鋒放心了,親了腦門一口,“乖,去吧。”
紀仁德不相信上天一點也不眷顧他,可這麼些天,他真沒等來魏王的人。他現在什麼都沒有,魏王不幫他,就沒人幫他了!他找上魏王時,就知道那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誰知道事情不順,他事辦好,又被那小崽子陰了!他不甘心!
牢房總是安靜的,外面的腳步聲非常非常清晰。
紀仁德下意識看過去,眼瞳微縮,“怎麼是你!”
紀居昕笑眯眯走近,“怎麼,四叔不願意見到我?”
紀仁德身子扭了扭,試圖遮擋身上狼狽。他現在衣衫髒汙,發蓬面黑,而這小崽子,一身光鮮,連靴子都是粉底,站在這晦暗監牢裡簡直在發光!
他們兩個的相處境況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明明應該是他華服高官,眸帶憐憫,看著這小崽子瑟瑟發抖跪在他面前,求他開恩求他相憐,明明尊貴無雙的應該是他!
“四叔這是怎麼了?”紀居昕居高臨下的看了他兩眼,“這是嫌身上髒了?沒關係,我不嫌棄。”
紀仁德冷冷哼了聲,不與紀居昕說話。
紀居昕笑了一聲,“四叔在牢裡這麼長時間,怕是不知道外面都發生了什麼事吧,我來與四叔說說。”
“我呢,不才中了進士一甲三名,殿試聖上親點了探花。一起參加殿試的同科都出去了,我卻被太子請去,與安王世子一起,三人聊了會兒天。我不僅入了翰林,還被封為御前待詔,偶爾皇上要往下發的聖旨,都由我草擬,好像比四叔當年……強了點?”
紀仁德不可置信地看過來,怎麼可能!
他下了獄,紀家出了那麼多醜事,還被奪了爵,這小崽子怎麼會不受影響!
“四叔不信?”紀居昕笑容燦爛,“我還真沒被這個紀姓影響一點呢。幾日前衛礪鋒將軍下了聘,要與我成親,聘禮一共二百二十抬,其中還有御賜之物。我的事,不僅皇上知曉,還給予祝福。安王世子,郡王,簡王世子,昌寧公主,都送了賀禮……四叔,我的位置,穩的很呢。”
紀仁德一口血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咬著牙說,“一個大好男兒,竟雌伏人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真真不要臉!”
“紀仁德,”紀居昕突然眉眼鋒利,透著殺意,“你是聰明人,自己好生想想,這樣說——合適麼?現在可以救你的人,好像只有我一個了。”
紀仁德突然渾身一抖,然後絕望的發現,紀居昕說的非常對。
就憑著紀居昕能讓獄卒清場,獨自走到這裡,他就知道,紀居昕沒騙他,這小子現在手上權勢,已今非昔比,他絕對有救自己的能力。
他不明白紀居昕為何對他有深仇大恨,但他感覺,紀居昕今日來,一定是特意來看他的狼狽模樣,折辱他來的。
他是文人,要有風骨,要有氣派,要有堅持……
可是如果命都沒了,還堅持什麼!
紀居昕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心胸狹窄,對往日慢待記的清清楚楚,他害自己到如此地步,卻沒要了自己性命,顯是仇並不深。
如果恨意沒那麼重,是不是他服個軟,紀居昕就願意抬抬手?
小孩子最喜歡人捧,喜歡人誇,如果自己能求饒,他是不是就會放過了?
紀仁德微垂著頭,眼珠子亂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