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一回事,他現在知道了。有時,他會忽然想,如果她有一天醒過來,看到自己躺在他的懷中,她會怎樣呢?
然而,今生今世,她是再也不會醒來了。
換了婚紗的雪冰蟬站在鏡子前顧影自憐,風華絕代。
秘書佳佳敲門進來:“雪經理,該出發了。”她看著自己的頂頭上司,由衷讚歎,“太美了!我是不是,看到天女了?”
冰蟬微笑:“小丫頭,油嘴滑舌。”轉身之際,碩大的裙襬掃到了博古架,那對價值八十萬的三彩瓶自架上跌落下來,摔得粉碎,將冰蟬和竹葉青驚得呆住,半晌無語。
佳佳心疼地叫起來:“八十萬呀,就這麼碎了,真不吉利!”
竹葉青忙忙安慰:“沒關係,才三百塊錢罷了,不值什麼……”話方出口,已經意識到不妥,忙忙閉嘴,顧左右而言他,“還等什麼,我們出去吧。”
然而冰蟬已經抓住了她話中的把柄:“你說什麼?”
“沒有,沒有什麼。”竹葉青的臉又發白了。
“還有什麼瞞著我?”冰蟬逼近一步,“你說過不會騙我的。關於這對三彩瓶,你都知道什麼?”
“這三彩瓶,是假的。”竹葉青廢然說,“它是贗品。是蘇慕求我和他一起替你淘來的。”
“是蘇慕?”冰蟬呆立當地,又是蘇慕。她一直以為是金鐘的,只為,她認為蘇慕不可能有那種實力,買得起八十萬的三彩瓶送給她。卻原來,這只是一對贗品。但是,蘇慕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蘇慕遮得到了天下第一的稱號,天下也就成了他的,但,只限於賭的時刻。
對天下第一的賭客而言,整個天下就是一座大賭場。
他從東嶽泰山進場,在南嶽衡山買籌碼,中嶽嵩山下注,西嶽華山兌現銀,然後從北嶽恆山出場。
然而一旦離場,整個天下便都拋棄了他。他發現,竟沒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
其他的賭徒,無論輸贏,離場之後就該回家了。
他呢?他回去哪裡?靜翠湖嗎?
只有離去再歸來,才知道靜翠湖曾經是天堂。
但是天使已經離去了,留下天堂又有什麼意義呢?
靜翠湖上,依然是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可是沒有了雪冰蟬,沒有了琴聲和錦袍,沒有了默默的跟隨,關注,順從與忠貞。
蘇慕遮終於覺得寂寞了。
原來寂寞就是得到而後失去。
他徘徊在靜翠湖邊,看著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如果此時可以看到雪冰蟬白衣如雲,輕舟如葉,自那連天碧葉間搖槳而來,那麼,什麼樣的代價不可以付出呢?
雪冰蟬,世上只有一個雪冰蟬,而他卻失去了她。
一生中惟一的一次,他覺得黯然,覺得傷感,覺得留戀和不能承受的寂寞。
而就在這種時刻,他的仇家尋來了,他說他是倪二——那個在泰山被蘇慕遮擊破了鼓的所謂鼓王的後人,他說他要替父報仇,他還說,是他點燃了那場燒死雪冰蟬的大火。
蘇慕遮覺得憤怒,卻毫不動怒,只簡單地命令:“出劍!”他命令仇家出劍,口氣如同主子命令僕人,甚至不肯傾聽一下那個僕人為什麼要殺他。別人的滔天仇恨,於他只是一次視同兒戲的賭賽,他早已生命如同塵芥。
他的輕蔑激起了殺手新的仇恨,那一場惡戰,從天昏打到地暗,從風日晴和打到飛沙走石,從靜翠湖打到問鼎樓,再從問鼎樓打回到靜翠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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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原諒(3)
大雨傾盆,電閃雷鳴,驀地一道閃光劃破夜空,自那虯結的閃電間,他彷彿看到,雪冰蟬皎潔如月的容顏。她雙眉微蹙,輕輕說:“花開在枝頭上,但落在爛泥裡。富貴榮華,究竟有何意義呢?”
她的聲音婉轉溫柔,令他落淚。他停了劍,傾聽那雷聲,彷彿聽到冰蟬對他說話。閃電照在他的臉上,化成一個千古不變的定格。他有剎那的失神,在一瞬間忘記所有的塵囂,甚至忘記,那劈向自己的利劍。
仇家更不遲疑,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時機,一劍劈下,將靜若處子的蘇慕遮,自頂至踵,劈成兩半……
蘇慕坐在茶樓上,忽然失手打翻了茶杯,瓷片劃破他的手腕,血跡淋漓,觸目驚心。
茶博士忙忙跑過來:“哎呀,不好意思,先生,要不要紅藥水?”
“不必。”蘇慕捂著心口,強忍疼痛說,“是我自己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