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如此正義凜然,以至於李今忽然生出了一種“剛才那個抱著旗杆兒哭爹喊孃的人不是他、一定是我看錯了”的錯覺。盧慎卻暗中留意,要把這樣的言行給記下來,將來作實錄、修史都可以用到。
回頭一看顏啟的墓,盧慎覺得自己的頭髮都要炸開了。當時顏孝之遷完了墳,虞喆自知理虧,還特意命人在原址給建了個衣冠冢,沒想到阮梅佔了京師,帝陵還能勉強維持舊貌——也被盜得不輕。顏啟這種墓,早被光顧百八十回了。
李今剛剛懷疑完自己的眼睛,就見顏肅之忽然就撲到祭臺上大哭!哭得像顏啟被搖活了又再死了一次一樣!他還哭出了心詞:“阿爹,我好想你啊!你好慘啊!死都不得安寧啊!”說著,就把顏啟的慘狀又給敘述了一遍,真是聞者傷心、觀者落淚!
盧慎原本還在後悔,自己最近真是不夠警醒,做祭文也只做了一篇,應該再多作一篇的。沒想到顏啟這麼聲情並茂地開始哭訴,比他寫的祭文生動活潑多了。心下慚愧,發誓以後做事都要細緻周到才好。
沒想到顏肅之那裡又開始變了花樣兒了,開始跟顏啟說:“您放心吧,自您走後,大家都挺好的。阿孃有我們侍奉,我們兄弟也都好,孩子們都很好。就是老三死得早,也沒個後,連您活著的時候挺喜歡的靜姝也死了,不過留下來的兩個丫頭我都收養了,都嫁啦。”又扯出盧慎來,讓他也行個禮。
盧慎規規矩矩地對著被盜得不成樣子的墓也行了一禮,說自己會好好照顧顏靜媛的。顏肅之聽得清楚,在他身後翻了個白眼。他又搶上前去,絮絮叨叨跟顏啟在那兒嘮嗑。外人聽起來,覺得他像是在彙報工作,讓組織放心,就是現在大家過得都挺好,顏家祖墳冒青煙,看著就像是個發達的樣子。
要是顏神佑或者楚氏,抑或姜氏在這裡,一準要笑破肚皮。這哪裡是在彙報工作?簡直是要把顏啟再氣活過來一次的節奏,真是難為周圍的人都沒有起疑心,怎麼在顏家堡對著骨灰都哭得沒這麼慘,跑到京郊對著衣冠冢反倒有話說了?
葉琛等人也覺得有那麼一點反常,只是不知道顏肅之有什麼計較,都將疑慮壓在心裡罷了。山璞也覺得奇怪,反正,這個岳父從到了京郊一切就都不太正常了。
顏肅之自然是有計較的。哭完了,突然大叫一聲:“我的心好痛啊!”然後以袖掩面,作出不堪回首的樣子來。哭著說他不想再看這片傷心地了!一想到親爹墳被扒了,曝屍荒野,他就心如刀絞。不進城,死活不肯進城了!
眾人齊來相勸,顏肅之抽抽鼻子,怎麼著都不肯答應,必要在城外安營紮寨,且說:“我就在這裡等大將軍。”
盧慎問道:“您不進城,如何安定人心?又如何理事?還請強行,好歹有始有終。”
顏肅之這才說:“只此一次,我去看看我原先住過的宅子。”
這才扭扭捏捏進了城,顏肅之還不肯脫了喪服。跑到自己“故居”那裡轉了幾圈,見舊宅子都亂七八糟了。阮梅進城,自然是收了這些人的豪宅分給自己人了。顏肅之胡亂轉了一圈,倒是真生出一些感慨來。還拉著山璞,指著舊宅的樹說:“當時啊,丫頭就爬這樹上了,我那會兒不會爬樹啊,就在樹底下看著,急死我了。後來我就苦心鑽研,學著爬樹了。”
山璞:“……沒事兒,我也會爬。”
轉了一圈兒,才進了燒得半糊的宮城裡,接見了各界代表。
有李今在,甄別的工作也是挺方便的。當場就斥了好幾個人,餘下的顏肅之都好言安撫,又要建京城留守班子。
這個時候,葉琛已經完全明白顏肅之的意思了,顏肅之不想留在這裡。葉琛也覺得京城現在不是顏肅之該呆的地方,這個地方與阮梅離得太近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他倒覺得,揚州或者是臨安,是個比較不錯的新根據地。如果顏肅之不在這裡,那麼就得選合適的人鎮守。
鬱陶軍事上很不錯,但是民政上,還是需要有個幫手的。同時,也得重建機構,這裡面的學問就大了去了。不能將這裡全交給舊族!
同樣的,山璞與盧慎也看出苗頭來了,盧慎有心請纓,留在這裡與鬱陶配合。顏肅之卻不許,對他道:“你諸般事務嫻熟,還是跟在我身邊吧。”他比較中意的文職人選,反而是杜黎。杜黎這個人,有上進心,或者說,野心,但是腦筋十分清楚。又有心機,對京城也是十分熟悉的。
照常理說,顏孝之或者是顏希賢這樣的自家人應該更合適,但是這二位對舊族有著莫名其妙的感情,顏肅之怕他們頭腦發熱,被忽悠了。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