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在那首歌上面。他喜歡這古老的歌,那種孤獨和寂寥有種讓人心臟疼痛的東西,卻又那麼美好。
他想了一下,在湖邊跪下,手指按住地面,浸入冰涼的水中,一抹漆黑的色彩從他的指指尖緩緩滲入湖水,然後化為一隻黑蛇,向湖心潛去。
蝙蝠連忙轉頭去給他把風,一邊好奇地問道:「你能把它當成你的分身來用嗎?我是說,看到它看到的東西,感覺到它感覺到的觸感?」
「它本來就是我的一部分。」夏夫說,仍孩子氣地跪在地上,「這種東西越多,我的力量就越大。」
他轉頭盯著湖面,頭頂的魔法光球顯得湖水越發黑暗,但他——那隻黑蛇——可以清楚看到湖裡的一切。它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沒多久,一隻蛇從湖底叼著一枚寶石,緩緩遊了上來。
它看上去是胸針的樣式,底座已經長滿了水鏽,不知被遺忘了多長時間。寶石呈現深遂的碧藍色,不知是不是因為隔著湖水,看上去彷彿有無限的幽深,幾絲淺綠色的線條在深處遊曳,帶著一絲淡淡幽怨的氣息……
蝙蝠怔了一下,然後大叫一聲:「別碰它!夏夫,那是塞壬之血——」
塞壬只是人類的叫法,那本來是某位太古魔神的名字,但後來人類用它來稱呼人魚,也許它們一樣是喜歡唱歌的生物。
一直以來,它們居住在海洋的深處,在那裡亙古不變地唱著古老的歌曲。
塞壬之血,是人魚的靈魂。
它的血是碧藍色的,帶著毫無人跡的海洋深處那潮溼陰冷的氣息,它封住了人魚的靈魂,讓它們在那片圓形的藍色中不斷徘徊,當寶石落在水中,人們偶爾能聽到它們在悲涼地唱歌。
塞壬之血的美麗和高昂的價格同樣可望不可及,人魚們似乎在以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讓無數的人類在爭奪不休、繼續為它們流血和死亡。
可是它聲音出口的時候已經遲了,夏夫已經抓到了那塊塞壬之血。
就帕克斯勒看來,塞壬之血是人類所掌握的最危險的物品之一了,像皮衣要保養,而這寶石每過數年,都需要一次昂貴的咒語加固。不過天知道它泡在水裡多久了,現在又是血祭之月,任何的魔物都可能從角落時跳出來,咬上你一口。
於是,在夏夫手指觸碰到寶石的一瞬間,它碎裂成了片片。那關押著靈魂的血塊,終於碎裂了。
碧藍的色彩像煙一樣在漆黑的水中迅速化開,消失無蹤。
「離開水邊!」蝙蝠大叫。
這麼多年來,帕克斯勒看著人類如何把太古時期的力量切割成碎片,再重新組裝,變成屬於人類的、寵物般的力量。那些野性和狂放消失了,像被磨碎重塑的麵粉。
但塞壬之血不是,那裡頭裝的可是原裝正版的魔物。
一隻冰冷的手從水中伸出來,抓住了夏夫的手腕。
那生物看上去像一個少女,膚色蒼白得像隆冬的冰塊,海藻般濃密的髮絲延伸至湖水深處,它的瞳色淺得幾乎看不見,渾身透著一股陰冷和甜蜜的氣息。它的手是尖利的爪子,中間連著蹼,死死抓著岸邊生物的手腕。
「夏夫,快掙開!它會把你拖到水裡去——」蝙蝠大叫,不遠處的琴聲拔到一個高度,沒有人注意到黑暗角落發生的事情。誰會想到歌舞昇平的卡威拉城,一個貴族城堡的人工湖中,會鑽出一隻本該生長在海洋深處的人魚,緊抓著這家小女孩的手臂呢。
夏夫跪在那裡,怔怔看著那個少女般的人魚,它大張著青色的雙瞳,他聽到她幽幽說道:「我好冷……」
「別聽它說話,掙開它!」蝙蝠叫道,急得像蜂鳥一樣在周圍繞來繞去,飛快撲動著翅膀,好像它能幫上什麼忙似的,「它有魅惑魔法,它有魅惑魔法!夏夫,死掉的人魚的魔法是最強的!它只想把你拖到水底去,它們是最偏執和危險的水生動物——」
「我好冷,海在哪裡?」人魚幽幽地問:「這裡沒有海水、沒有礁石、沒有同伴、沒有迷路的水手……好多好多年了,什麼都沒有……這兒是哪裡?」
「這裡是夏普家。」夏夫老老實實地回答,他的身體一陣陣發冷,一點力氣也沒有。
「別和它說話!」蝙蝠憤怒地說,瞪著那隻幽靈,大聲叫道:「什麼沒有迷路的水手,你已經死了,不需要吃飯了。別以為吟遊詩人們說你們對愛情專一,就能掩蓋你們其實是對吃飯專一的事實!引誘水手來到你們的小島,進行謀殺和加菜不是一向是你們的傳統活動嗎——」好像它也會跳起來和它爭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