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他們看上去很孤獨,其實中央研究院的建築中有差不多一百個活人分佈在各層,只是這建築實在太大,即使那麼多的人在這裡,仍被輕易消融罷了。
「沒關係,各層的值班法師多著呢。」艾文說。傑安斯點點頭,又坐回椅子,盯著監視水晶球。
現在除了坐下來還能有什麼辦法呢,他不能因為外面太安靜了就跑出去檢查,或是一聲可疑的叫聲就跑到六十層以下去。
他也不能去找艾爾溫要手鐲,或是上交辭職信,無論哪一種他都沒有勇氣。
他緊緊盯著監視水晶球,裡面顯示一切都很平靜,平時即使在白天都會活躍的幽靈,此刻卻像全都死了。
他的手邊空落落地堆著成山的卷軸,卻直到現在也沒有用掉一張。角落裡黑暗不正常的蠕動、空氣中魔力瘋狂的震顫、探頭探腦想要吃人的怪物一個都沒有看見,所有的怪物都變成了最守規矩的孩子。
這種死寂讓他幾乎有點不知所措。他坐在那裡,覺得心裡像被老鼠的爪子不停的撓一樣。
他突然想起之前的那次夜班,那晚牆壁中被捂住一般的慘叫,還有鼻端濃郁血腥味。彷彿地獄就在隔壁,猶自開始擴張。自以為安全的凡人其實只要伸手便可觸及,可他不敢伸手。
現在依然如此。
他可以聽到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呼吸,靜得讓人發瘋。
那一刻這空間也是死寂到了恐怖的程度。他突然想,那肯定是因為所有的東西都恐懼地縮成了一團,不希望被那輕輕踏過走廊的魔鬼所注意。
一聲細細的慘叫從遠方傳來,像來自極深的地底,即使透過厚厚的泥土,仍感覺到那極度的痛苦和恐懼。他打了個寒顫。
他抿緊唇,沒有說話。
「你……你聽到了嗎?」他的同事不確定地問。
傑安斯簡直有點恨他非要把這個問題提出來。
「說起來……艾爾溫啟動了在各層值班室門上的防護咒,它可以完全密封房間,所以最糟的情況下,就算有不乾淨的東西到門口,它也不可能進得來。」艾文迅速地說,好像這話是某種保證似的。
傑安斯點點,認同了他的說法。
各個值班室門前設了保護咒是最後一道保險,如果有過於危險的生物靠近,這道咒符能形成一道強力的空間屏障,把裡面的空間和外界隔開,最糟的情況下,至少能保住性命。
他吸了吸鼻子,淡淡的血腥味縈繞在鼻端。
他抱緊雙臂,沒關係,再嚴密的防線都無法防止氣味的進入,它們是無害的……他不知為何又想起雪麗的結界,那像玻璃瓶一樣剔透晶瑩的結界,如此的精緻,簡直就是個藝術品,可是最後它依舊碎了。
「你的那個結界,弄碎實在太可惜了。」他曾對雪麗說。女孩只是回以微笑,「因為世界上沒有不會碎的結界,傑安斯。」她說。他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他只是覺得可惜。
世界上沒有不會碎的結界……這句話本該只是個女孩子無意義的法術評論,可是此時,卻覺得遍體生寒。
整棟曾堅不可摧的地下建築,現在正位於魔鬼的腹內,在黑暗中搖搖欲墜。
他不確定地問道:「那個……你聞到血腥味了嗎,艾文?」
對方迅速回答:「沒有。怎麼可能會有,你太緊張了傑安斯,屋裡點著淨化薰香呢。」
傑安斯轉過頭,桌上薰香暗藍的煙霧裊裊上升,像飄渺的舞者,帶來清爽乾淨的氣息。可是,他怔了一下,那暗藍的周圍,被鑲嵌上了一層淡淡的紅……
「那是血月的副作用。」艾文說,他也看到了。
又是一聲慘叫從腳下傳來,如果說上次聽上去像幻覺一樣遠的話,這一次,它顯然近了很多。
「這也是血月的副作用?」傑安斯喃喃地說。
「如果有事,應該是下面那層的傢伙負責。」艾文篤定說。
「他們也許出事了?」
「那也不該我們負責!別想了,沒什麼東西能無聲無息的進入值班室殺人!」
也許的確是我想太多了,但願是的……傑安斯想,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腳下的慘叫已不再隱藏,一聲又一聲地傳上來,彷彿有什麼人在下面受著難以忍受的痛苦。他覺得自己很想吐。
值班室像大部分的房間一樣,是堅硬的大理石地面,踩上去堅實平整,可是這會兒,他卻覺得自己是踩在薄薄的木板上,下面便是慘叫連連的地獄,上演著他這輩子都不能想像的、慘絕人寰的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