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陵的初戀,是從讀大學一年級時開始的。他的第一個戀人叫喬玉梅,是他的同班同學。那是一個生著一雙大眼睛,長睫毛,花眼皮,瓜子型臉龐,容貌能用俏麗二字形容的姑娘。這是一個性格特徵比較複雜的女孩,時而熱情如火,‘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時而冷漠若霜,素以為要,六月生寒。對人,愛者欲其登天堂,恨者欲其墮地獄,冷熱不均。此外,自尊意識很強,任性、佔有慾望熾烈。屬於那種進攻型的女孩。起初,杜陵在班級中心儀的姑娘並不是她,而是班上另一位叫艾芹芹的女孩。艾芹芹比杜陵大兩歲,個頭也不高,決不能用苗條二字來形容,她生著一張月亮般明媚的臉龐,性格也如月光般柔美,她的杏殼眼睛下那雙湖水般清澈的眸子永遠顯得寧靜致遠,淡泊而極少慾望,她的這種性格反映在於人交際時,不溫不火,平和隨常,溫柔內斂從不張揚。從入學的那天起,杜陵有些喜歡這位姑娘,有意無意使得想接近她,但艾芹芹卻對他從來也沒有顯示出超逾同學友誼的親近,這一點讓杜陵悵然若失,而她本身又是個性格內向,不大善於用語言表達自己內心真實情感的大男孩,加上出生的自卑,想一想父親常年蹲守著的飼養院,再想一想,一家六口人住著的那盤大土炕,他便失去了主動去向女孩子們求愛的勇氣。除了我這個人之外,我能給她們什麼呢?什麼也不能。只有貧窮和卑微的社會地位,而這一切大概沒有哪個姑娘願意心甘情願地接受。算了吧,還是等畢業後,找份工作,踏踏實實工作幾年,再作其他考慮吧。或許找一個家庭條件和自己差不多,又沒什麼高攀念想的普通姑娘結婚算了。有了這種自卑感,杜陵便把對艾芹芹的那份單思牢牢鎖在心底。
而正在這時,喬玉梅卻主動向他發起了愛情攻勢。一天,下課後,在學校的操場旁邊,喬玉梅與杜陵主動打起了話:“哎,杜陵,我們同學都四個多月了,你怎麼從來不跟我說話,是不是我有什麼地方讓你討厭?”
“怎麼會呢?你很好,我一點都不討厭你。”杜陵實話實說。
“那你為什麼從來不主動和我說話?”喬玉梅笑得十分的燦爛。
“主要是——”杜陵有點臉紅,不知如何去回答喬玉梅的提問,侷促了一會兒才想出一個比較準確的答案,“也許是你的光芒太耀眼了吧,像天上的太陽,而我只是一塊碎玻璃,在你的耀眼的光芒下會黯然失色,所以不敢接觸,免得自取其辱,”
“杜陵,我真沒發現,你和會說話,你很會討女孩子喜歡。”喬玉梅笑得更加燦爛,如九月裡的陽光。
“不,我一點也不會說話,我只是用真心讚美美麗的東西。”杜陵更加侷促不安。
“我是東西嗎?有你這樣讚美女孩,把人稱作東西的嗎?”喬玉梅收斂住了笑容。
“別——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過我是不善言語表達的,你千萬別生氣。”
杜陵惶惶不安地說。
“我怎麼會生氣呢——”喬玉梅咯咯地笑起來,那聲音像和煦春風中的風鈴聲一樣動人。她又說,“我其實有點喜歡你,真的,你很帥,學習也很用功,很勤奮,而且不會花言巧語的奉承人,尤其是在和女孩子說話時,很靦腆,像個大男孩兒。你能告訴我,你的家在什麼地方嗎?”
“山陽縣的農村。”杜陵說。
“太好了,真巧,我的家也在山陽市,我們是老鄉呢!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遠在千里之外,有個同學是老鄉,真感到親切。”喬玉梅說。
“但是,我們之間是不能稱為老鄉的,因為你在市裡,你的父親是公安局的處長,而我只是一個鄉村漢子,一個右派的兒子,一個鄉村飼養員的後代。我們之間是有距離的,只能稱同籍”杜陵平靜地說。
“ 怎麼?你瞭解我的情況 ?”喬玉梅有些驚異地問。
“不是我瞭解的,是由喜歡你的同學告訴我的。”杜陵說。
“是誰告訴你的?”喬玉梅問。
“你應該知道,就是我們的班長,我們山陽市副市長的兒子,他很喜歡你。”
“噢,是他,可是我不喜歡他。”喬玉梅淡然地道,又說,“杜陵,不是我批評你,你的思想觀念太保守、陳舊了,這是什麼年代了,還有等級、門第觀念,沒聽說過嗎?出身不由己,道路自選擇,我根本不在乎什麼飼養員還是處長,我在乎的只是他本人。我喜歡你,想和你交朋友。可以嗎?”喬玉梅說。
而正是喬玉梅的這句話深深地打動了杜陵的心扉,難得一位高官的千金,能全然不在乎他的作飼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