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雖不知道溝渠的所有細節,但四條主街下各有一條主渠、以及每個三四排街巷就有一條橫向分支將主渠串聯這點,她還是大致清楚的。如果將它畫在紙面上的話,大致就像是一張蛛網,且由內向外越來越稀疏。
她現在就坐在一條分支溝渠的上方。
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些深邃的溝渠下方已經結起了大量冰霜。
夏凡安排給她和千知的任務,便是讓外圈的排水渠變成一個巨大的“儲水箱”。未排出的水流全部被引導至皇宮西邊的橫渠內,使得這邊的水位已經超過了白虎大道下方的主渠。
透過腳下的散水孔洞,她能看到靜置的水面已經快要溢位地面,這種只有在暴雨時節才會出現的景象顯然不是常態,不過鮮有人會注意到這點異常就是了。
畢竟就算水漫出來,也最多給慶祝的眾人造成些許不便而已,等到溝渠通暢了水自然會散去,誰又會把它當成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來看待?
事實上連千言都不覺得這是一件大事。
按照夏凡的說法,他送上的“慶典禮物”能將上元城所有的防衛力量都集中到西街區來,但她實在很難想象,靠著這些雨汙水能做到什麼。
對了……他當時好像說會爆炸來著?
“快看,皇宮門開了!”
“那是先行出發的祭拜團吧?”
“太子殿下會露面嗎?”
“傻瓜,他現在已經是當朝天子啦!”
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對於民眾來說,百官勸進、下詔書等等這些在宮中完成的事情跟他們無關,他們能看到的,便是新啟王從白湖大道出發,一路前往靈山宗廟祭拜。這一過程會持續大半天時間,而且表演、奏樂、煙花爆竹應有盡有,算得上熱鬧非凡。因此當宮牆西門開啟時,圍觀群眾的呼聲立刻達到了新高點。
這也是計劃裡行動的時間。
千言從懷裡摸出一團浸泡過油脂的火棉,將其小心翼翼的點燃,塞入腳下方的孔洞中。
火棉即將入水的瞬間,一艘冰晶小船悄然凝聚成形,恰到好處的托起了它。
完成準備工作後,千言站起身來,穿過重重人群,擠到白虎大道旁,在水渠的交匯處猛地一跺腳。
一塊新凸起的堅冰頓時頂開了被冰封住的道口。
囤積的汙水頓時恢復了流動,不過這一次,它們的流向是由外往內,朝主渠倒灌而去。
如果是平時,站在街上的人甚至能聽到嘩嘩的沖刷聲。
但此刻,滿城的喧囂將水聲完全掩蓋。
藉助水勢,冰船也動了起來,它拖著火棉在溝渠中穿行,很快便駛入了白虎大道下方。
至此,千言的任務已全部完成。
按計劃,她應該立刻離開主街,朝西城門前進,並趁著混亂撤出上元城。
然而活死人卻沒有挪動腳步。
因為她也在好奇,夏凡曾在這裡忙活了近兩個時辰,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在千言看不到的地方,冰船的行進速度已明顯遲緩下來——主渠的尺寸要大幅寬於分支渠道,之前積累的水量並不能將主渠填滿,因此在水流匯合後,水面很快會形成新的平衡。
在火焰的灼烤下,冰船自身亦開始融化,淌出的水滴已經在底部積累出半個巴掌大小的水窪。只是油脂並不會因為遇水而化,它們形成的油膜使得火棉能在水上繼續維持燃燒。
那點羸弱的光芒也稍稍照亮了這片永不見光之地。
如果有人能潛入其中,便會發現主渠中反常之處。
它原本應該是老鼠與蟲豸的樂園,加上從山水園林內飄入的魚苗或浮葉植物,此地也算是一個別有洞天的生物圈。
可現在渠道里卻是死氣沉沉一片。
動物的屍體到處可見,無論是老鼠、魚、毒蟲還是蛇,它們都漂浮在水上一動不動,儼然已齊齊斃命。不少動物表面甚至焦黑髮臭,身上還冒著滾滾熱氣。
或者說,這裡的溫度本就十分驚人,哪怕在白天,幹道旁的洩水孔也有陣陣白氣冒出,宛若山間蒸泉一般。
當冰船再次繞過一個拐角時,火焰的亮度瞬間暴漲起來。
它的輪廓不斷擴大,很快就超過了冰船本身,以至於像是騰飛起來。這樣的變化一旦開始,便無法再停下。幾乎是眨眼功夫都不到,火焰已經膨脹成為火球,並從暗淡的赤黃色變成了耀眼的藍白色。
下一刻,這狂躁的烈焰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