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家方術師化魔死去時,他也在夜幕中看到過一條深不見底的裂縫。
從黎描述來看,兩者竟然有那麼幾分相似之感,彷彿在裂隙之後,存在著一個和現世截然不同的空間。由於只是眨眼間留存的印象,夏凡也沒辦法辨別這究竟是光影扭曲形成的錯覺,還是確實存在那樣的地方。
不過毫無疑問,這種情景絕非邪祟出現的常態——迄今為止,他已消滅過不少邪祟,還沒有一個在消散前會造成這等異象,即便是青山鎮的魔,亦死得十分乾脆,這其中的差別想必定有原因。
另外一點則是女法師本身。
從夏凡目前收集到的情報來看,法師基本和方士類似,大多數為人類感氣者。他們有自己的培訓、傳承機構,以身手了得、學識廣博著稱,平時也甚少涉及政事,在地位上被王國貴族——也就是西極妖類牢牢壓住一頭。
他們沒有天性術法,全憑自己日復一日的學習與磨練方能有所成就,在對待術法上應該相當嚴謹才對。
誠然,施展這個靈魂法術有被逼無奈的成分,但女法師應該事先就預料到了這其中的風險。換而言之,她認為洛輕輕、顏箐等人給她的威脅更大,才會用出這張底牌。夏凡相信,沒有一個正常人會把“自爆”當成自保的底牌,對方想必也會如此。
他總覺得此事裡面存在著一絲蹊蹺,但又具體說不出是什麼。
畢竟那隻被召喚出來的大魔光聽描述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一名青劍、一位傾聽者外加狐妖居然拿它束手無策,這絕對是一件不同尋常之事。
要知道樞密府的晉升從問道開始,就已無法單靠剿滅邪祟來獲得功勳,由此可見邪祟的威脅在方士的眼中並不高,突然出了這麼只魔著實有些匪夷所思。
如果它是在法師的日常練習中被召喚出來,恐怕整個法師塔都要遭殃。
“還好你們把它沉入了海底,”夏凡感慨著拍了拍尾巴,“這確實是最正確的選擇。”
“主意是洛輕輕提的,”黎愜意地微閉雙眼,她現在已經很習慣被撫摸尾巴的感覺了,“但我能感覺得到……她其實是有些遺憾的。”
“呃……遺憾?”
“因為那東西看上去可以放慢時間啊。如果拿來做研究的話,應該會很有幫助才對。”黎說道,“比如我以前很難想象你所描述的雷電模樣,而當時看到極慢速度下的電光後,腦袋裡就突然通暢了許多,天性術法也增強了。”
“真的假的?”夏凡訝異道。
狐妖忽然狡黠一笑。
他頓時有了不妙的預感,“等等——我信了。”
“晚了,百聞不如一見,就讓你親自體驗我新營造的幻象吧。”黎的金色雙瞳綻放出奪目的光芒,瞬間將夏凡籠罩其中——
……
同一時間,諾亞樹舟上。
卓芙蘭也見到了傳聞中的大祭司,賽妮亞大人。
作為命途相近的逃亡者,她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太多的遭遇想說,不料這些話還未道出口,眼眶裡先模糊起來。
“祭司……大人……”
“我都明白的。”賽妮亞走到她身邊,將她擁入懷中,任由後者哭泣出聲。奔逃路上累積的茫然與惶恐,以及喪親之痛,都在這一刻傾瀉出來。作為過來人,大祭司自然理解對方的感受,此時只需要給她時間來恢復即可。
一刻鐘之後,卓芙蘭才漸漸平靜下來。
“抱、抱歉……我剛才失態了……”
“世界島已經分崩離析,我們如今都是難民,就別太講究禮儀規程了。”賽妮亞柔聲寬慰說。
“是……”她低聲應道。
“除開銀星外,你還知道其他樹舟的訊息嗎?”
“能逃離帝國追擊的,都是世界島西側外緣的樹舟,與銀星一同分離的還有七八座,但他們具體駛向了何方,我並不清楚。”
賽妮亞點點頭以示知曉。當時帝國軍正忙於攻佔世界島的中樞,這才給了邊緣樹舟脫逃的機會。不過相比起整個大島,能逃出來的島民必定是少數。
“祭司大人……”卓芙蘭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忐忑,“銀星如果想在金霞這裡停靠下來,需要付出什麼東西嗎?我聽說這裡跟其他人類王國相仿,凡事都離不開錢幣。”
“確實。”賽妮亞一本正經道,“金霞雖然和諾亞有盟約,但不代表他們會無償供養島民。”
卓芙蘭的手都捏緊起來,“可銀星上沒有幾個錢幣……難道得把精靈當做貨物……”